姜清黎还没品出夜临渊话里不同于平常的意味，后者忽然错开视线。
修长指节在膝盖上点了点，夜临渊低咳一声，状似不经意般开口：“我下个月回中心城。”
姜清黎闻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
她看见夜临渊身后车窗和窗外隐约的光，问：“你现在在哪里了？”
夜临渊扫了眼坐标：“第四城区F073区。”
青年身体后仰，方便她更全面看清后面的夜景。
夜临渊应该在临近郊区的街道，全息广告错落有致地悬浮在低空，屏幕里的虚拟偶像朝着街道挥手，远处，一艘浮空艇飘过，后面的横幅写着望月节相关祝福。
帝国的资源分布从中心城往外逐次递减，第四城区靠近中城区，有很多为上城区开发的农业基地，夜景远远没有中心城繁华，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姜清黎抓起旁边的抱枕，趴在枕头上，小声和他讲话：“我还没去过那边，感觉很好看。”
夜临渊直起身，视线在她脸上扫过，停顿几秒，沉声说：“下次来。”
当他这是随口一说，姜清黎也没认真，笑笑说：“好啊。”
窗外的雨好似大了些，淅淅沥沥的声音很容易催发人类原始的困意。
姜清黎揉揉眼睛，把屏幕推高了一点，翻个身坐起来，问：“你们那边今晚会下雨吗？”
室内光线明亮，女孩靠在床头，像他们渡过的那些夜晚一样，望向他的眸子里含着能把人融化的暖光。
心脏好似被温热的触感轻蹭了蹭，变得很柔软。
夜临渊声音不自觉放缓：“不会。”
“我们这雨还挺大的。”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
这么简单的问题，夜临渊竟然可疑地沉默了。
倒不是撒谎了，而是自己也觉得奇怪。
这几天，夜临渊都会关注第一城区的天气，而在离开第一城区前他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这样的改变，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好在姜清黎没有接着问，而是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看。
她算是看出来了，夜临渊找她视频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不想她在周一去别人房间里。
正好趁着这个时间看会书，恶补原时默给她划的重点。
接下来夜临渊果然也没有再和她聊什么，划拉了一块屏幕，似乎在看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和路线。
隔着屏幕，两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却意外很和谐。
偶尔姜清黎抬眼，总不经意对上蛇类那双金色竖瞳，直勾勾的视线如有实质一般，从她脸颊滑到锁骨肩头。
明明那种阴鸷俊美的脸上没有大表情，皮肤却因为注视而微微发热，仿佛被蛇类温柔地缠绕、吞食……
窗外夜色越发浓郁。
困意逐渐涌来，姜清黎的脑袋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抱着抱枕靠在床头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在汇报些什么，中途被青年低沉声线打断，一切又归于平静。
坐着的睡姿到底不太舒服。
有了清醒意识后没多久，姜清黎挣扎着睁开眼睛。
灯光有些晃眼，喉咙里无意识发出声音。
“吵醒你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姜清黎才发现视频还没挂断。
夜临渊坐在视频另一侧，姿态散漫，竖瞳却仍然盯着她。
怎么还在通话，还以为夜临渊已经挂断了。
姜清黎滑进被子里，伸手想要挂断视频。
但太困了，手指点了好几次没按到按钮，最后只能缩回去，迷迷糊糊地说：“你记得关……”
说完，脑袋往枕头上面一栽，又沉沉睡着了。
她睡眠质量倒是一如既往的好。
夜临渊想着，视线落在对方脸上。
屏幕检测到光线后自动降低亮度，只有浅浅的微光照在女孩侧脸。
夜临渊目光不自觉缓和，片刻后又蹙起眉。
姜清黎刚才说，还没有来过这里。
但据他进入姜家前调查的资料显示，姜清黎是到过第四城区的。
在姜清黎八岁那年，姜家参与了一次公益活动。
姜家父母带着姜清黎和姜佑臣，从第一城区出发乘车到十二城的一个孤儿院，边走边玩，待了一周后回城，花了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所以姜清黎不可能没有来过第四城区。
当然，姜清黎的破绽也不止这一处。
早在刚接触时夜临渊就有所察觉。
虽然姜清黎伪装得很好，但夜临渊在地下城住了那么多年，可以轻易看穿多数伪装，他早就发现，姜清黎对身边的一切乃至这个世界，都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态度。
她对自己总有些害怕，却又有种雏鸟对第一个见到的生物所具备的依赖。
其实这很诡异。
但——
看着女孩柔软的侧脸，和刚才对自己不设防的表情，夜临渊眉心柔和。
算了。
她对他又没有杀心。
有些小秘密也没什么。
大不了帮她瞒着。
-
姜清黎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早上。
晨光从窗帘的缝隙落入，有些恍惚刺眼。
她坐起身，肩带从肩头垂落。
姜清黎晃了晃脑袋，摇摇摆摆往衣柜的方向走去。
边走边抓起睡裙裙摆，打算脱掉丢进洗衣机。
衣服撩起一半，姜清黎忽然感觉不太对劲，转头一看，正对上巴掌大的屏幕。
屏幕那边，青年单手支着下巴，金色竖瞳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姜清黎睁大眼睛，本就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冻结，指着屏幕大喊：“你你你你你——你！”
夜临渊挑了挑眉，声线低沉：“我？”
“你看什么啊？！”姜清黎提高声音，“色狼！”
“我是蛇。”夜临渊的视线往下，落在她笔直匀称的双腿上，“也没有动手。”
言下之意，睡裙是她自己掀起来的。
姜清黎：“……”
他还有理了！
姜清黎恶狠狠抓起屏幕，挂断前骂他：“色蛇！”
挂断视频后，姜清黎匆匆换了件常服，回自己房间洗漱。
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女孩脸颊还没消散的红晕，姜清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和夜临渊，竟然视频了一晚上吗？
他应该，不可能看一晚上的吧……
热着脸洗漱完，姜清黎听见敲门声，甩开奇怪的想法，走到门边开门。
门外，百里镜单手撑着门，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宝宝，刚才听见你的声音，出什么事了吗？”
“啊，没事……”
姜清黎连忙摆手。
百里镜笑着摸摸她的头：“对了，宝宝明天有没有事？”
“嗯？”姜清黎疑惑抬眼。
“宝宝忘了吗？”
百里镜垂眼，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
“上次明明答应我，要探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