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看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货车刺耳的刹车声仿佛还黏在耳膜上,久久不散。苏星晚指尖发颤,轻轻抚过那件被捧在怀里的月白色长裙。领口处,一道狰狞的裂口正肆意嘲笑着,像一张扭曲的嘴,撕碎了所有关于优雅绽放的想象。昂贵的丝绸在她指腹下冰凉一片,精心缝缀的水晶珠串狼狈地耷拉着,不再闪光。空气里弥漫着尘埃和橡胶摩擦后的焦糊味,呛得人喉咙发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粝的颗粒感。

方才惊魂一幕仍在眼前闪回:她和顾沉舟刚从印染厂取回最后一批赶制的演出服,小心翼翼搬上租来的小货车。车子启动,刚驶离厂区不到百米,一辆失控的渣土车从斜刺里咆哮着冲出,司机猛打方向避让,车身剧烈扭摆,装着服装的纸箱在车厢内翻滚撞击,最终轰然倾倒。刺耳的金属摩擦与撕裂声,正是那渣土车擦着他们车尾掠过,刮蹭出的火星,如同死神的狞笑。

“这可怎么办呀,沉舟?”她抬起头,声音里裹着细细的颤音,无助地望着身边的顾沉舟,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两天,仅仅剩下两天,这些承载着舞台灵魂的华服,每一寸针脚都倾注过她无数个深夜的灵感,此刻却成了冰冷的残骸。她蹲下身,手指抚过撕裂边缘毛糙的丝绸,那里曾是她亲手缝上的第一颗水晶,在灯下反复调整过角度,只为捕捉最完美的光。冰冷的绝望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几乎冻结了呼吸。

顾沉舟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她冰凉的手背,那份沉稳的温度奇异地稍稍熨帖了她紧绷的神经。“别慌,”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焦躁的力量,目光扫过狼藉的纸箱,迅速判断着,“我记得学校后街深处,有位裁缝奶奶,手艺……神乎其技。”他利落地挑拣出几件伤势最重的衣裳,动作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走,现在就去!这些,或许还有救!”

暮色沉沉地压下来,将狭窄的后街小巷涂抹得更加幽深。两旁的旧式砖墙夹出仅容两人并肩的通道,墙皮斑驳,青苔在砖缝里蔓延。裁缝铺的木质招牌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模糊不清,“陈氏巧手”几个字被岁月侵蚀得只余下苍劲的轮廓。推开那扇吱呀作响、门轴似乎已锈死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棉布、樟脑和微尘的暖香扑面而来,仿佛闯入了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里面空间不大,却密密匝匝堆满了各种布料,一卷卷,一匹匹,依墙垒起,如同沉默的彩色丘陵。墙角一架老式缝纫机占据显要位置,旁边是熨衣板、竹编的针线筐、挂着各色丝线木轴的架子。空气里浮动着织物特有的气息,沉静而古老。

一位头发银白、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奶奶,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巧的金丝边眼镜,正伏在那架老式缝纫机前忙碌着。机针嗒嗒嗒地啄着布料,发出一种奇特的、令人心安的节奏,像某种古老的心跳。她听见门响,并未抬头,只是手指依旧精准地引导着布匹移动。

顾沉舟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恳切。奶奶这才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而锐利,像一把尺子,扫过顾沉舟怀里捧着的那些破损的华服。她拿起苏星晚那件领口撕裂的月白长裙,指腹轻轻捻过撕裂处边缘细密的丝缕,又对着悬挂在缝纫机上方那盏蒙尘的灯泡仔细审视着那繁复的刺绣底纹——那是苏星晚一笔笔勾勒的云水纹样。她眉头微微蹙起,沟壑纵横的脸上神色凝重。

“料子是好料子,这绣工也考究,”奶奶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像旧唱片划过唱针,“要补得看不出来,难。”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前两张写满焦虑的年轻脸庞,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慈和,“这云水纹,针脚走向刁钻,断口又正好在筋络上……不过,试试看吧。你们坐会儿。”她指了指角落两张蒙着褪色碎花布套的小板凳。

苏星晚的心悬在半空,和顾沉舟局促地坐下。小铺里安静下来,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的钟摆声,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打着等待的时光。昏黄的灯光下,裁缝奶奶的身影显得格外专注。她换上一副更精细的老花镜,凝神屏息,指尖捻起一根细若发丝的银白丝线,对着灯光,屏气凝神了好几次,才终于将线稳稳地穿过那枚小小的针眼。针尖在细密的绸缎上谨慎地探入、挑起、拉紧,动作轻巧得如同呼吸,却又带着一种千钧的力量感。

苏星晚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枚细小的银针。每一针落下,都像在她绷紧的心弦上轻轻拨动一下。细微的紧张和巨大的期待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缚住。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顾沉舟的衣袖,指尖冰凉。顾沉舟的手无声地覆上来,干燥而温热,掌心传递着无声的支撑。他低声说:“奶奶年轻时,据说给省剧团修补过被火烧毁的整台戏服。” 这话语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苏星晚心里漾开一丝涟漪,带来微弱的暖意。

时间在紧张的寂静里被无限拉长。挂钟的滴答声仿佛放大了十倍。奶奶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在灯下闪着微光,她却浑然不觉。苏星晚看到她布满老年斑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但下针的手却稳如磐石。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裁缝奶奶终于轻轻吁出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疲惫。她抬起头,嘴角却带着一丝近乎满意的弧度。她将那件月白长裙小心地拎起来,对着灯光,展示给苏星晚看。

“啊!”苏星晚低低地惊呼出声,瞬间捂住了嘴,眼眶倏地发热,视线瞬间模糊。

那道狰狞的裂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簇在领口斜斜绽放的、用银白丝线精心勾勒的玉兰花!花瓣层层叠叠,舒展而灵动,边缘晕染着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月青色,巧妙地覆盖了所有破损的痕迹,甚至顺着原有的云水刺绣纹理自然地蔓延开去,仿佛它原本就该生长在那里,是这幅云水画卷里自然生出的精魂。原本丑陋的伤痕,竟化作了神来之笔,整件裙子因此焕发出一种超越设计稿的、意外而隽永的灵气,如同被赋予了第二次生命。

“奶奶!您……您简直是仙女!”苏星晚的声音哽咽,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滚落下来,闪烁着纯粹的感激光芒。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想要触碰那朵玉兰,却又怕惊扰了这份神迹。

裁缝奶奶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老手艺,勉强还能派点用场。这玉兰……当年我师父教过,最难是让新补的‘生’气融进老绣片的‘旧’韵里……剩下的,”她指了指顾沉舟带来的其他几件破损服装,“我赶个夜工,误不了你们的大事。” 那语气平淡,却有着千钧的承诺。

服装的危机似乎终于被这双布满岁月刻痕的手暂时抚平。两人抱着修补好的衣服,脚步沉重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踏进灯火通明却空荡的排练厅。然而,命运似乎铁了心要考验这对年轻人紧绷的神经到底能承受多少重量。他们脸上的庆幸甚至还未完全展开,负责道具的同学小赵便一脸惨白、跌跌撞撞地迎了上来,声音带着哭腔:

“星晚姐,沉舟哥……出……出事了!搬琴的时候,架子没卡稳……滑……滑脱了!”他颤抖的手指指向角落。

那里,一架深棕色的三角钢琴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斜倚着,琴盖半开,露出里面原本整齐排列此刻却凌乱不堪的琴槌和琴弦,几根弦甚至明显地松弛下垂。更令人心碎的是旁边静静躺着的一把古旧的小提琴,琴身深沉的酒红色泽在灯光下显得黯淡,琴颈无力地歪向一边,三根琴弦赫然断裂,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根在空气中微微颤着余音,像垂死的叹息。琴身侧面,一道细微却清晰的新裂痕,从琴腰处向上蔓延寸许,如同皮肤上流血的伤口,刺眼无比。

苏星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比刚才看到破损服装时更甚百倍!乐器,这是演出的灵魂,是流淌的血液!她几乎是扑到钢琴前,指尖颤抖着按下中央c键。沉闷、迟钝,伴随着令人心慌的“沙沙”摩擦杂音,如同患了重病的老人痛苦的呻吟。她又迅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把断了弦的小提琴,冰凉的琴身触手生寒。那道裂痕在她指腹下清晰可辨,她甚至能想象出它崩裂时那令人心碎的脆响。

“立刻联系维修室的张师傅!”顾沉舟的声音斩钉截铁,瞬间打破了排练厅里死寂的恐慌。他拿出手机的手很稳,动作没有丝毫迟滞,但苏星晚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拨号时指尖那微不可察的、生理性的轻颤。他语速极快,简明扼要地描述了钢琴和小提琴的惨状。

张师傅来得很快,带着满身浓重的机油味和一个巨大的、看起来能装下半个世界的专业工具箱。他二话不说,立刻围着钢琴仔细检查起来,用强光手电照射内部,手指灵巧地拨动检查击弦机,眉头很快拧成了疙瘩。接着,他又拿起那把断弦的小提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婴儿,对着顶灯反复查看琴头旋钮的损伤、琴桥的歪斜,尤其是那道刺目的新裂痕。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裂痕边缘,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钢琴是联动装置移位卡顿,几个榔头也歪了,调校起来费工夫,但能弄好,给我点时间。”张师傅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安抚,然而下一刻,话锋陡转,指向那把小提琴,眼神变得异常凝重,“麻烦的是它。这琴……有点年头了,看这做工和包浆,不是凡品。关键是这弦,”他指着琴弦断裂处残留的、在灯光下泛着独特冷硬金属光泽的断头,“这是老派琴师定制的合金弦,里面掺了特殊金属,音色很独特,市面上很难找。我记得……”他皱着眉努力回忆,“市中心‘天籁乐器行’的老王头那里,或许还有一点存货。只是……”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已无情地指向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他们通常八点就打烊锁门了,老王头性子倔,关门就走,雷打不动。”

“特制?存货?”苏星晚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声音发紧,“只有他那里可能有?”

“对!”张师傅肯定地点点头,“这种弦,当年产量就极少,只有追求极致音色又不怕麻烦的老琴师会用。老王头那儿,是他师父老陈头的存货,老陈头就是做这个的……现在,怕是绝响了。”他的语气带着对往昔手艺的惋惜。

顾沉舟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钟面,没有丝毫犹豫。“地址给我!我现在就去!”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抓起桌上记着地址的纸条,冲出了排练厅大门。苏星晚追到门口,只来得及看到他疾奔的背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一闪而逝,融入外面沉沉的夜色里,像一颗义无反顾投入浓墨的星子。

“星晚姐,我们……钢琴……”小赵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看着那架沉默的庞然大物。

“别慌!”苏星晚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刺得肺腑生疼,却奇迹般地让她挺直了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换来一丝清醒,“相信顾沉舟!我们帮张师傅,先把钢琴稳住!能恢复多少是多少!”她猛地转身,眼神重新变得像淬火的钢,尽管那坚硬之下是汹涌的惊涛骇浪。她利落地挽起袖子,迅速给张师傅递工具,扶稳拆卸下来的沉重琴键盖板,在张师傅精准而简短的指令下,小心翼翼地协助他用特制的钳子拨正歪斜的击弦机部件,用软布擦拭琴槌上沾染的灰尘。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顺着鬓角流下。每一次榔头敲击琴槌进行微调时发出的沉闷回响,都像重锤般敲打在她紧绷欲断的神经上。她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疯狂祈祷:沉舟,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上啊!

城市的夜已彻底苏醒,霓虹如流淌的熔岩,将出租车的车窗涂抹成光怪陆离、飞速变幻的抽象画。顾沉舟紧盯着前方计价器上不断跳动的猩红数字,每一次数字的攀升都像重锤在他心头狠狠擂过。他一遍遍拨打着“天籁乐器行”门头上印着的那个固定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冗长而冰冷的忙音,那单调重复的嘟嘟声,无情地切割着他仅存的希望,如同钝刀割肉。司机在晚高峰的粘稠车流中艰难地腾挪、加塞、急刹,每一次剧烈的刹车带来的前倾,都让他胃部一阵痉挛般的抽搐,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攥着的那几根断裂的琴弦样本,冰冷而滑腻,仿佛成了维系整个舞台生命线的唯一稻草。

“师傅,再快些!求您了!再快些!”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虑和急迫,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作对,而他只能寄希望于这辆车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的喉咙因为过度的喊叫而变得嘶哑,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前方道路上的每一个可能穿行的缝隙,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时间在他的焦急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车子的速度却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提升。他的心跳越来越快,额头上也开始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当出租车终于在“天籁乐器行”那古色古香的雕花木门前一个急刹停住时,顾沉舟甚至来不及等车完全停稳,甩开车门就冲了出去,零钱也顾不上等找。卷闸门已经拉下了一大半,冰冷的金属反射着街灯的光,里面透出的灯光正在迅速熄灭!门缝下的光线急剧收窄!

“等等!请等一下!王师傅!等等!”顾沉舟几乎是扑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手猛地拍在冰冷的金属卷闸门上,发出“哐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寂静的街角显得格外刺耳,惊起了不远处树上栖息的夜鸟。

卷闸门内传来一阵低低的嘟囔和抱怨,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卷闸门“哗啦”一声,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音,向上卷起一尺多高。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深蓝色工装围裙的老者探出头来,脸上带着被打扰的愠怒和不耐烦,眉头紧锁:“吵吵什么!打烊了!天大的事也明天请早!” 说着就要把门重新拉下。

“王师傅!求您!等等!”顾沉舟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额角滑下,他甚至来不及抹一把,就将手中那把伤痕累累的旧琴和仅存的一根完好的琴弦,急切地递到那狭窄的门缝前,声音因为急促而有些破碎,“您看看!学校……艺术学院!明天大演出!压轴曲目!就缺这种弦!求您帮帮忙!维修室的张师傅说……说只有您这儿可能有!只有您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

老者——王老板脸上的愠怒在看清顾沉舟焦急的面孔和他手中那把琴时,微微一滞。他的目光落在那把伤痕累累的旧琴深沉的酒红色琴身上,又仔细看了看顾沉舟递过来的那根特殊的琴弦断头和那根仅存的完整琴弦,眼神中的愠怒慢慢褪去,代之以一种深沉的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他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对顾沉舟来说漫长得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了一个世纪。终于,王老板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悠长而复杂,似乎带着对某种遥远过往的追忆和深深的无奈,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

“唉……你这小子……”他摇摇头,语气软了下来,带着认命般的疲惫,“……进来吧。”他费力地将沉重的卷闸门又往上推高了一些,侧身让开通道。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松香、陈年木料、油漆和灰尘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仿佛打开了尘封的时光。

店铺深处,光线昏暗,只有柜台上一盏老旧的绿色罩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王老板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走向店铺最深处,那里立着一个几乎顶到天花板、落满灰尘的老式玻璃柜,里面塞满了各种大小不一、贴着泛黄标签的纸盒和木匣。他在柜前费力地踮起脚,布满老人斑的手在一个积满厚厚灰尘、最不起眼的高处角落摸索了很久,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嘟囔着老陈头当年放东西的习惯。终于,他的手触到了一个用深褐色油纸仔细包裹着的小小方盒。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下,吹去上面覆盖的厚厚积尘,油纸已经变得脆弱。他动作近乎虔诚地、一层层打开那陈旧的油纸包。里面,一个同样古旧的小木盒显露出来。打开盒盖,昏黄的灯光下,三根色泽微暗、却完好无损的琴弦静静躺在柔软的天鹅绒衬垫上,那独特的金属冷光,与顾沉舟带来的那根断弦一模一样!

王老板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那三根琴弦,像触碰易碎的梦境,然后将小木盒郑重地递到顾沉舟手中,眼神复杂,带着一种交付了最后宝藏的释然与不舍:“喏,最后三根了。老陈头当年亲手做的,用的是他自个儿琢磨的方子……绝版喽……”他顿了顿,看着顾沉舟,又看看他怀里的旧琴,声音低沉下去,“省着点用吧,孩子。这琴……好好待它。”他拍了拍顾沉舟的肩,那一下很轻,却仿佛有千钧重,没再说什么,便重新费力地拉下了那扇沉重的卷闸门。一声沉闷的“哐当”巨响,将满室陈旧木香、松香和那些沉睡的乐器之魂,彻底封存在了身后沉沉的夜色里。

当顾沉舟带着那珍贵的、如同救命符般的小木盒,像一阵裹挟着寒夜凛冽气息的风冲回灯火通明却弥漫着焦灼的排练厅时,时间已无情地逼近午夜。张师傅仍在钢琴内部奋战,额头上全是油汗,旁边散落着各种工具和拆卸下来的部件。苏星晚则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眼下是浓重的青影,脸色苍白得像纸。急促的脚步声如同惊雷,她猛地惊醒,几乎是弹跳起来,心脏狂跳。

“拿到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瞬间爆发的、几乎破音的紧张,眼睛死死盯着顾沉舟的手。

“拿到了!”顾沉舟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带着一种巨石落地的、尘埃落定的力量。他几步冲到张师傅身边,将那个小小的、承载着最后希望的木盒郑重地放进张师傅沾满黑色油污的手中。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眼神交汇便是千言万语。张师傅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迅速打开盒子看了一眼,低喝一声:“好!”立刻投入工作。

更换琴弦的过程如同精密的外科手术。张师傅的动作迅捷而精准,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专注。他小心翼翼地取下断裂的旧弦,将新弦穿过旋钮孔,用特制的工具校准张力,手指灵巧地拨动调试音高,用小槌轻敲移动琴码的位置,仔细检查那道裂痕是否因弦的张力而恶化。寂静的排练厅里,只剩下琴弦绷紧时发出的细微“嘣嘣”声,以及张师傅偶尔调整琴码位置时轻叩共鸣箱木板的笃笃声。苏星晚和顾沉舟屏住呼吸,站在一旁,目光紧紧追随着张师傅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那琴弦连接着他们的心跳。

当最后一根弦的音准被精妙地校准完毕,张师傅深吸一口气,拿起琴弓。他先是在空弦上试了几个音,然后,琴弓沉稳地落在四根弦上,拉出一个饱满而清越的和弦——G大调主和弦。

嗡——!

纯净、通透、带着独特金属质感却又无比圆润温暖的音色瞬间流淌出来,如同暗夜里突然撕开乌云倾泻而下的清冷月光,瞬间涤荡了排练厅里积压了整晚的所有焦灼、疲惫和绝望。那声音仿佛有生命,在空旷的厅堂里萦绕、回荡,带着一种古老乐器的灵魂低语。苏星晚只觉得双腿一软,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气息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身体晃了晃,几乎脱力倒下。顾沉舟下意识地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那支撑的力量坚实可靠。

两人目光相接,在对方同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了深不见底的疲惫,如同跋涉了万水千山,更看到了一种无需言说的、共同跨越了深渊绝境后的默契与相知。那眼神的交汇,比千言万语更厚重。

张师傅也疲惫地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油污,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成了!这琴……稳了!钢琴也调利索了,几个歪掉的榔头都复位了,音也准了!保证不耽误明天开嗓!”他拍了拍庞大的琴身,发出沉闷的回响,如同胜利的战鼓。

然而,身体的疲惫虽然令人难以忍受,但人的意志力却可以勉强支撑下去。然而,人心的涣散却如同那悄无声息蔓延的寒霜一般,冰冷彻骨,让人无法抵御。场地临时变更所带来的陌生和不适感,以及连日来意外频发所带来的阴影,就像那无形的蛀虫一样,在人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悄地侵蚀着团队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信心。

次日清晨,当苏星晚和顾沉舟拖着仿佛被灌了铅似的双腿,步履蹒跚地走进那弥漫着消毒水味的临时排练厅时,他们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沉重而压抑的低气压。这股低气压早已笼罩了整个空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

几个舞蹈队的女孩聚在冰冷的把杆角落,眉头紧锁,对着墙上临时贴的、粗糙的舞台平面图指指点点,低声抱怨着新舞台侧光的角度刁钻,追光灯位置似乎也有偏差,担心复杂的队形转换会出错甚至撞在一起。管乐组一个高个子男生烦躁地反复调试着萨克斯的哨片,吹出几个喑哑、漏气、难听至极的音符,恼火地将金灿灿的乐器“啪”的一声重重顿在旁边的折叠椅上,金属与硬塑料撞击的脆响在空旷的厅里格外刺耳,引得众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疲惫而沉默的人群中不安地扩散开来,声音不大,却字字锥心:

“怎么又换地方啊……昨天我们可是排到很晚才结束的,这一下全都白排了,所有的流程都被打乱了……”

“我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要出事,心里毛毛的,特别不踏实……我从来都没有这么不顺过啊……”

“是啊,你看咱们的服装,差点就全毁了,还有那些乐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接一个地出问题……这兆头可真是不太好啊……”

“要不,咱们跟社长说说吧?看看能不能往后推一推?这样硬着头皮上,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太难看了……”

“就是啊,到时候砸在台上,那可就更丢人了……”

不安的低语如同细小的冰凌,在空旷冰冷的排练厅里碰撞、蔓延、堆积。一种看不见的恐慌和退缩的情绪在无声地传染。苏星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下去,像坠入了无光的冰冷深潭,四肢都开始发凉。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顾沉舟。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眼神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视过整个排练厅一张张写满焦虑、疲惫甚至怯懦的脸庞,显然也捕捉到了这危险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暗流。他微微偏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背水一战的凝重:“星晚,必须把人心拢住,否则,前功尽弃。”

苏星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灰尘味的空气似乎给了她最后的力量,像一剂强心针注入心脏。她没有立刻说话,没有试图用更大的声音去压制那些议论。她只是松开紧握的拳头,挺直了因为疲惫而微驼的脊背,一步一步,沉着地走到排练厅前方空旷处,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棵风雨中沉默的树。她的目光沉静,像深秋的湖水,缓缓地、认真地扫过眼前每一张脸——那些写满焦虑的、挂着浓重黑眼圈的、因烦躁而扭曲的、甚至下意识躲避她目光的脸庞。

她的沉默自带一种奇异的、沉重的力量。渐渐地,那些细碎的抱怨、担忧的私语,如同被无形的海绵吸走,排练厅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越来越沉重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疑惑和最后一丝期待,聚焦到她身上,等待着一个答案,或者一个宣判。

“大家,”她的声音终于响起,并不洪亮,甚至带着熬夜后明显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却异常清晰,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凝固的不安空气,“我知道,我们站在这里,很累,骨头缝里都透着酸,很烦,看什么都不顺眼,心里没底,像踩在棉花上。”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坦然地迎向那些或闪烁、或躲闪的眼睛。她的眼神坚定而毫不退缩,似乎完全不惧怕那些质疑和沮丧的目光。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任由众人的视线在她身上游移,仿佛要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众人的审视之下。她的身姿挺拔,没有丝毫的畏惧或不安,仿佛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和评判。

“我也怕。”她坦诚道,声音微微发颤,却异常真诚,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地板上,“看到精心设计的裙子被撕开那么大一道口子的时候,我手抖得连针都拿不住;听到小提琴弦崩断、琴身裂开的声音,我眼前一黑,真的,差点站不住。” 她的坦诚,像一把生锈却精准的钥匙,带着粗粝的真实感,轻轻旋开了许多人紧闭的、用抱怨伪装起来的心防。排练厅里彻底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远处马路上隐约的车流声,只剩下她清亮而带着某种内在力量的声音在空旷的四壁间回荡。

“但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绷紧的琴弦猛然弹响,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目光瞬间变得灼热,“我们怕,就放弃吗?回头看看!从最初一个飘在天上的念头,到策划案堆满废纸篓,到跑断腿拉赞助看人脸色,从编曲改到想吐,到一个动作、一个音符、一遍遍抠、一遍遍磨,磨到舞鞋开口、指尖发麻、嗓子冒烟!我们熬了多少个通宵?流了多少汗?吵了多少次架又红着眼眶互相道歉?这些努力,这些咬着牙吞下去的委屈和坚持,就因为最后两天蹦出来的几只拦路虎,就全扔进垃圾桶吗?就因为心里‘毛毛的’,就自己先认输了?”

她的目光灼灼,像在瞳孔深处点燃了两簇不肯熄灭的火焰,扫过全场:“我不甘心!”她斩钉截铁,随即目光转向身旁的顾沉舟,他也正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坚定如铁。“顾沉舟不甘心!”她的视线缓缓移动,仿佛在用目光拥抱每一个人,与每一双眼睛无声地对话,“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摸着心口问问自己,也都不甘心!这场演出,从来不是我苏星晚一个人的梦!它是我们所有人的!是灯光下,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配角!每一个吹响的音符,每一个跳起的舞步,每一次灯光的明灭,每一件道具的摆放,都是这块巨大梦想拼图上,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一块!少了谁,它都不完整,都会崩塌!”

她猛地抬手,手臂划破凝滞的空气,指向窗外沉沉的、尚未完全亮透的天空,指向那无形的、巨大的、等待着他们的舞台:“两天!就剩最后两天了!现在退缩,对得起我们熬过的夜、磨破的舞鞋、练到发麻的手指吗?那些困难——衣服破了,我们补好了!乐器哑了,我们修好了!还有什么能拦住我们?是这点‘心里没底’吗?这‘没底’,能比得上我们一路流过的汗、拼过的命吗?”

她的声音不高亢,却带着一种滚烫的、直抵人心的感染力,如同投入冰封湖面的炽热巨石,瞬间激荡起汹涌的波澜和融化的水汽。排练厅里,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许多原本低垂的头颅抬了起来,眼神里熄灭的光在重新凝聚、闪烁,一种压抑已久的、名为不屈的东西在无声地复苏。

就在这时,顾沉舟迈开沉稳的步伐,上前一步,稳稳地站在苏星晚身边,肩并着肩,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洪流。“星晚说得对!”他的声音不高,却沉稳有力,带着磐石般的重量,目光如炬,扫过全场,“这一路,我们不是靠老天爷赏脸、靠好运气走过来的!是靠我们自己!靠我们每一个人死扛!靠旁边人手滑了拉一把,靠自己咬碎了牙也不松口的那股劲!现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终点线就在眼前,最后的冲刺就在脚下,我们反而要自己先散了?自己先把旗子扔了?天大的笑话!”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骨节泛白,眼神锐利如刀锋,刮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庞:“把你们的不安,你们的担心,你们那点‘毛毛的’,都给我攥紧了!攥成拳头!化成力气!烧起来!烧成一把火!烧到舞台上去!让所有人看看,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看清楚,我们这群人,骨头到底有多硬!血到底有多热!”

他倏地伸出手臂,宽厚的手掌向上摊开,稳稳地悬在空中,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星辰,逼视着众人:“敢不敢?跟我一起,拼这最后一把?把我们的汗,我们的血,我们的名字,刻在这舞台顶上!让它响一辈子!”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排练厅里只有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突然,舞蹈队那个之前抱怨灯光位置别扭、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猛地抹了一把发红的眼睛,像是甩掉了最后一丝犹豫,第一个大步冲上前,将自己的手用力地、响亮地拍在顾沉舟的手掌上,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拼了!”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

“拼了!”管乐组那个刚才烦躁摔萨克斯的高个子男生,脸涨得通红,像是要把所有的憋闷吼出来,第二个把手重重叠了上去。

“拼了!”灯光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平时沉默寡言的男生也站了出来。

“拼了!”负责合唱声部协调的女生紧跟着。

“拼了!”

“拼了!”

一只只手,带着不同的温度,不同的力度,带着汗水的湿黏和微微的颤抖,更带着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决心,争先恐后地、重重地叠了上来。最后,苏星晚看着眼前这只由十几只年轻的手紧紧交叠而成的“塔”,将自己的手,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覆在了最上面。她的掌心能感受到下面所有手掌传来的搏动、热量和力量。十几只手,紧紧交叠、紧握在一起,仿佛一棵在狂风暴雨中紧紧缠绕根系、彼此支撑的巨树,汲取着彼此的生命力。一种滚烫的、近乎悲壮的热流在冰冷的排练厅里奔涌、激荡,瞬间驱散了所有游移的冰冷和迟疑。无需更多言语,众人迅速散开,眼神交汇间已是全新的坚定。当第一个排练的乐音和整齐划一的舞步再次充满整个空间时,那气势已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背水一战、向死而生的磅礴力量,每一个音符都砸在地上,每一个脚步都踏碎犹疑。

深夜的校园彻底沉入寂静,虫鸣都歇了。只有排练厅的灯光依旧固执地亮着,如同汪洋怒海中一座燃烧自己、不肯沉没的孤岛。苏星晚和顾沉舟是最后熄灭灯火、锁门离开的人。走出空旷的艺体大楼,清冷的夜风挟裹着草木微涩的露水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浓重的汗味和疲惫。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几乎要将人压垮的极致疲惫,从骨髓深处透出来。两人默默走在被昏黄路灯拉长身影的寂静林荫道上,脚步都有些虚浮,像是踩在云端。

“累吗?”顾沉舟轻声问,声音在万籁俱寂中显得格外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

“累,”苏星晚老实地点点头,声音轻飘飘的,像下一刻就要散在风里,“骨头都像散了架,重装的时候还装错了位置……”她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只是牵动了嘴角。然而,她侧过头看他,路灯朦胧的光晕柔和地落在他同样写满疲惫却依旧挺拔如松的侧脸上,那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在夜色里勾勒出令人心安的轮廓。她的声音里,奇异地透出一丝历经风暴后的轻盈和解脱,“但心里……很满。沉甸甸的,又好像……空前的轻快。很奇怪,是吧?” 夜风吹拂着她汗湿的鬓角。

顾沉舟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深邃的眼眸在朦胧夜色里显得格外专注、明亮,清晰地映着她小小的身影:“谢我什么?”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所有。”苏星晚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躲闪,坦然而真诚,夜风拂动她额前细碎的头发,“谢谢你昨天当机立断去找裁缝奶奶,谢谢你像疯子一样冲进夜色里去找那几根弦,谢谢你……在我手抖得拿不住针的时候,把手给我。”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温柔地拂过寂静的夜,却承载着千钧的重量,“谢谢你在……每一个我觉得快要塌下来的时刻,都在旁边。”

顾沉舟没有立刻说话。夜色如水,流淌在两人之间。他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沉淀后的、无需言说的温柔,轻轻拂开她额前被夜风吹乱、粘在汗湿皮肤上的一缕碎发。指尖的温度短暂地触碰到了她的额头,带着一丝薄茧的微砺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递开细微的暖意和安心。他的动作很轻,却无比珍重。

“明天……”他低声说,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投入深潭的磐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的承诺,“我们一定会赢。” 那“赢”字,咬得极重,在寂静的校园小路上,清晰地回响,仿佛已提前敲响了凯旋的钟声。路灯将两人依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指向灯火阑珊的尽头,指向即将破晓的黎明。

博看读书推荐阅读:搬空奇葩养母家,下乡替嫁养崽崽长枪策马平天下!悟性逆天:我,果实掠夺者原崩铁短视频,树海世界全破防了快穿之愿望达成手册穿书之反派儿子九岁半惊!嫡长女她撕了豪门炮灰剧本小生问道之九天逆世异界之不灭战神双剑破苍穹灾变降临,我同意了吗?绝色尤物,崩坏男主又幸福了影视快穿之宿主她不按套路出牌娇软美人冲喜后,成了摄政王妃崩铁:我真不是秩序太一觉醒八三,嘴碎丈夫冷脸洗内裤野性难驯港综:开局召唤极限战士穿成病弱小兰花,我被学霸娇养了相亲当天我闪婚了豪门继承人星铁,人在冬城,模拟器重返乐土修仙而已,只复仇不搞纯爱嫁糙痞军官!娇软美人顶不住了我的现实女友恋上我的游戏女友被赶出国公府,假千金富可敌国腹黑王爷俏王妃什么温柔万人迷竟然还吃香在年代文里手握空间称王称霸因使命而发出的奇缘穿成虐文女主,都别想逼她走剧情春来江山笑我在清园肆与大佬结盟流金岁月:开局女神就倒追?快穿女配我来宠异谈诡异录海贼王之天龙人的荣耀猎罪图鉴:我能看见破案提示天补舍行次元行者:从火影到无限大秦之迎娶诸子百家绝区零:系统商店怎么越来越怪影视之古惑仔开局逆袭修仙火影千手传说之龙威崛起养猫逗狗让我爱情事业双丰收李丽道友,你有仙缘爱你在心,却妍不由钟精灵:重生之我在合众当教父快穿:宿主手持空间一心囤货
博看读书搜藏榜:君意洽废柴逆天,废物小姐竟是全系天才娘娘不在乎血族琴酒,在线自闭被家暴致死后,重生八零虐渣鉴宝社恐女修靠网游在修仙界生存重生千禧年,我带领全村发家致富现实世界走出的宗师快穿之每个世界都在发疯万千眷侣王爷痛哭,王妃画风逐渐走歪一笙慕君快乐系球王,愁苦瓜迪奥拉腹黑大佬家的小祖宗甜化啦!全能门将觅香茅山道士传奇2从东京开始的武圣美人今嫁嫁给万年老妖,想短命都不行穿成不受宠嫡女,我灭全家造反了超能勇士2温柔成瘾救命!算的太准,被全球首富盯上了死后在地府我和我死对头he了凡人修仙:我有扇能穿越的青铜门狼少女的童话之旅穿成恶毒后妈,努力养正小反派四合院之开局让傻柱识破绝户计长生:柳星海游记哇,老祖宗看我刷视频全都惊呆了COS瞎子穿越盗墓世界背景后豪门全员读心?缺德后妈创哭他们假千金一不小心养了反派,想跑路这个黑希儿可以打终焉误惹黄金单身汉:豪门权妇天灾之我携空间闯末世在生存游戏里卷生卷死鬼吹灯之秘墓异闻录落魄千金掉马后:各界大佬抢疯了中州梦史星星总会来护我穿书后我成了反派的炮灰娇妻观影终极一班3灵泉空间之逃荒农女超彪悍爱情自有天意,缘分命中注定穿越千年与你相恋灵气复苏:从仓鼠开始进化重生在死前一小时乡村灵异:被封印的禁忌传说
博看读书最新小说:仙逆之掌心三寸诸天安保传奇星虎力量大理寺卿的探案搭档穿越西游:携三大反骨仔去取经龙珠:娶妻,布尔玛生子我变强快穿之女配要成神假面骑士帝骑:消失的原本结局攻略错目标后,她身陷雄竞修罗场风月难逃女配也能过上好日子烬火王妃:冷殿下你欠我一场盛世囡囡三岁半,小祖宗她炸翻天在下摸金校尉,专业搞笑替继妹下乡后,搬空家产随军海岛倾城错修仙之姻缘空间泼辣女修的冰山仙尊劫豪门小替身?她强得有点离谱奥特:空想之光强绑帝尊,废柴嫡女打爆三界快穿炮灰:她靠系统秒变万人迷等风归来,风不来桃花卷下的修真传奇七零,嫁个弟弟被包养瓶邪,不负卿【短集】相门嫡女:披星戴月又逢君婚后索吻,高冷封总轻点宠战神被糖葫芦拐跑?笑疯京城凡人之万小山阴阳五术,风水凶局重生后我成了暴君心尖宠凌云修真录快穿,吞噬系统后我专治各种不服四合院:只想平淡过一生【综】清穿,女主很会生高冷男配谁也不爱,杀穿结局莳柳超硬核解读资治通鉴公主当年欲占春当我和闺蜜穿进修仙世界之后快穿:不孝女补偿手册我靠现代知识养家送儿考科举盗笔:盗墓从cos子车开始玄金之祖饼干人王国:我也可以是个反派开局:重生美利坚出狱后,大小姐她杀疯了亲妈重生第三天,全家都被逼疯了孙悟空之女降临:天庭灾难大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