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墓玉珏
石碑冰凉的触感透过衣衫渗进后背时,我才发现自己躺在父亲的墓碑前。血雨早已停了,可空气中仍弥漫着铁锈般的腥气。怀里的傀儡不知何时碎成了两半,露出里面刻着的生辰八字——那是我出生那天的干支,却被人用朱砂涂改成了林鹤轩的命格。
「原来他早就盯上我了。」我捏碎傀儡残骸,指缝间渗出黑血。碑下的泥土被血浸透,竟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块泛着幽光的玉佩。
镇邪玉珏。
指尖刚触到玉珏边缘,墓碑突然震动起来。无数青铜尖刺从地下钻出,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荆棘阵。我连忙后退,却看见尖刺上挂着的不是杂草,而是一具具风干的傀儡——它们的眼窝处都嵌着和我掌心相同的邪灵印记。
「这是父亲设的『血祭阵』。」沈渊的声音突然从阵中传来,我转身时,险些被他胸口的剑刺穿咽喉。他的眼睛仍是猩红的,却在看见我掌心的玉珏时,瞳孔猛地收缩。
「沈渊?」我握紧玉珏,发现他腰间的令牌正在发光,「你还认得我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挥剑斩向我的手腕。剑锋擦过皮肤的刹那,我听见林鹤轩的笑声从墓顶传来:「他现在是我的『血傀将』,只听我的命令。」
话音未落,沈渊的剑突然转向自己心口。我这才看见,他后颈插着一根金丝傀儡线,线尾系着林鹤轩手中的翡翠铃。无数红眼蝙蝠从墓室飞出,翅膀上都印着「暗傀盟」的标记。
「把玉珏交出来,我就放了他。」林鹤轩落在沈渊身后,折扇挑起他的发丝,「你父亲当年用他做邪灵容器的实验,现在该轮到他报恩了。」
这话像惊雷劈在我头顶。记忆里沈渊总在我受伤时递上伤药的画面,突然和父亲实验室里的铜盆重叠——盆里泡着的,正是和沈渊同款的玉佩碎片。
「你撒谎!」我将玉珏按在墓碑上,青铜尖刺突然组成巨掌拍向林鹤轩。他侧身躲过,金丝线却缠住了我的脚踝,「是不是撒谎,你看这个就知道了。」
他抛出的布袋落在我脚边,里面滚出的竟是父亲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写着:「光绪二十三年,用沈氏孤儿血脉成功压制邪灵,容器编号07……」
「他是我父亲的实验品?」我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渊,他却在这时挥剑砍断了自己后颈的金丝线。林鹤轩脸色大变,而沈渊的眼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清明。
「快跑!」他猛地推我进墓碑后的密道,「玉珏里有邪灵的封印口诀!」
密道狭窄逼仄,石壁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我摸着黑往前跑,突然踩到一堆白骨——骨头上都刻着和沈渊相同的生辰八字。远处传来林鹤轩的笑声,混着傀儡关节活动的「咔嚓」声。
「你父亲当年造了十七个容器,只有沈渊活了下来。」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现在,该用你的血激活最后一道封印了。」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我掉进一个圆形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完整的镇邪玉珏。而石室四壁,嵌着十七具栩栩如生的傀儡,他们的脸,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这都是你的『备用容器』。」林鹤轩落在我身后,金丝线缠住了我的脖子,「你父亲怕邪灵反噬,所以用自己的血脉造了这么多替身。」
我看着石壁上傀儡心口的疤痕,和我幼时玩火留下的印记分毫不差。原来父亲每次替我涂药时的叹息,不是心疼,而是在检查容器的完好程度。
「他才是真正的疯子。」我笑了起来,眼泪却掉了下来,「为了封印邪灵,连亲生女儿都能当傀儡。」
「所以我帮他完成了心愿。」林鹤轩举起翡翠铃,十七具傀儡同时睁开红眼,「现在,把你的血滴在玉珏上,否则我就把沈渊炼成真正的血傀。」
我看着玉珏中央的凹槽,那形状恰好能放下我的掌心。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页突然浮现眼前:「若容器反叛,可用血脉激活自毁程序……」
「好,我答应你。」我将掌心按在玉珏上,鲜血渗入的刹那,十七具傀儡突然挣脱石壁,将林鹤轩团团围住。他震惊地看着傀儡们心口的疤痕亮起红光,那是父亲设下的陷阱——所有容器的血脉,都与玉珏的自毁程序相连。
「不!」林鹤轩挥扇砍断傀儡线,却被傀儡们抓住手脚。我趁机拿起玉珏,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以魂为引,方能镇邪。」
沈渊的声音突然从石室顶部传来:「用我的魂!」他破门而入,手中握着那半枚青铜令牌,「当年你父亲给我的,其实是他自己的一缕残魂。」
令牌与玉珏贴合的瞬间,整个古墓开始震动。林鹤轩挣脱傀儡扑过来,却被一道金光弹开。我看见父亲的虚影出现在沈渊身后,他伸手抚摸我的脸颊,嘴唇微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说,对不起。」沈渊替他说出了遗言,「当年他发现邪灵宿主是林鹤轩,才用自己的血脉造了这么多容器。」
玉珏突然爆发出强光,将林鹤轩和十七具傀儡一起吸了进去。我看着父亲的虚影渐渐透明,突然明白他最后没说出口的话——他不是把我当容器,而是用自己的血脉,为我铺了一条生路。
「快走,古墓要塌了!」沈渊拽着我冲向密道,身后传来林鹤轩的嘶吼,「苏念棠,我还会回来的!」
跑出古墓时,天边已经泛起霞光。沈渊的脸色比纸还白,他后颈的伤口又开始渗出黑血:「蚀心蛊还没解,我撑不了多久了。」
我拿出玉珏,发现上面多了一道裂痕,像极了沈渊眉心的疤痕。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若邪灵未除,可用容器之魂补全玉珏。」
「不可以。」沈渊看穿了我的想法,他抢过玉珏砸在石头上,「你父亲用命换你自由,不是让你再当祭品!」
玉珏碎成两半的瞬间,沈渊突然咳出一大口黑血。他的眼睛再次变成猩红,却在我后退时,用剑将自己钉在了树干上:「走,别管我!」
我看着他挣扎着拔出剑,剑锋却转向了我。远处传来傀儡大军逼近的声响,而沈渊的嘴角,勾起了和林鹤轩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
「看来,蚀心蛊还是把他变成了血傀。」林鹤轩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他手里拎着那个女婴,孩子的手腕上,邪灵印记正在发光,「现在,轮到你了,我的新容器。」
女婴突然对着我伸出手,她掌心的印记与我破碎的玉珏产生了共鸣。我看着沈渊举剑冲来,突然想起父亲虚影最后的口型——他说的不是对不起,而是「活下去」。
「好,我跟你走。」我松开了紧握的傀儡线,看着林鹤轩满意的笑容,悄悄将半块玉珏碎片塞进了沈渊的掌心。当金丝线缠住我手腕时,我听见沈渊在我身后低语:「等我……」
阳光穿过树林,照在沈渊掌心的碎片上,反射出温润的光。林鹤轩拖着我走进阴影时,我回头望去,看见沈渊正用碎片划破自己的心脏,黑血滴在玉珏上,竟凝成了一道镇邪符。
原来,父亲留下的不是容器,而是钥匙。而沈渊,才是打开这把锁的人。
树林深处传来古墓崩塌的巨响,而我的掌心,那道邪灵印记正在慢慢变淡。女婴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她手腕上的印记,不知何时已经转移到了林鹤轩的手背上。
「看来,你比我想的更有用。」林鹤轩捏着我的下巴,翡翠护甲刮过我的脸颊,「等我把邪灵放进你身体,整个江湖都会是我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手背上越来越深的印记。沈渊掌心的玉珏碎片,此刻应该已经激活了父亲留在他体内的残魂。而我要做的,就是活着等到那一天。
风吹过树林,带来远处隐约的钟鸣。我知道,那是父亲在提醒我——复仇的路才刚刚开始,而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个。
当林鹤轩将我拖进他的傀儡马车时,我悄悄藏起了袖口的一缕红发。那是沈渊的头发,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马车启动的刹那,我听见车窗外传来微弱的青铜铃铛声,那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信号——
他说,别怕,光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