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血色黎明
巳时初。
我踩着青苔覆盖的石阶,向苏家老宅后山林走去。萧玄紧跟在侧,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晃,剑鞘上的虎头纹与暗卫令牌上的纹路相映成趣。昨夜的雨尚未完全干透,树叶上的水珠滴落,在他肩甲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确定是这里?”他抬手拂开挡路的藤蔓,露出半块残破的石牌,上面“禁入”二字已被苔藓覆盖。
“柳青的手下被捕时,袖口沾着后山的泥土。”我摸出袖中短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而且,他知道我一定会来。”
萧玄皱眉:“为什么?”
我指了指石牌后的断崖:“七岁那年,父亲曾带我来这里练剑,说‘此处可断杂念,明心智’。柳青当年是苏家的马夫,总在山脚偷听。”
他眼神微闪,手按在剑柄上:“小心埋伏。”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破空声。我旋身推开萧玄,三支弩箭擦着他发梢钉入树干,尾羽上染着熟悉的幽蓝毒药——是九幽阁的“见血封喉”。
“血影姑娘,别来无恙啊。”
柳青从树杈跃下,右耳的刀疤在晨光中狰狞如蜈蚣。他身后站着两个黑衣人,手中提着的不是刀剑,而是装着蛊虫的木盒。
“柳青,你果然没死。”我握紧短刀,“阁主都死了,你还替他卖命?”
“阁主?”他冷笑,“他不过是个棋子,真正的主人......”
黑衣人突然掀开盒盖,数百只尸蹩蛊蜂拥而出。萧玄挥剑劈砍,我却在看见蛊虫翅膀时瞳孔骤缩——上面刻着的,竟是我昨夜梦见的图腾。
“小心!它们会钻进耳朵!”我挥刀砍向柳青,却被他甩出的铁链缠住手腕。尸蹩蛊趁机扑来,萧玄突然脱下披风,裹住我们滚向山壁。
“用火烧!”他摸出火折子,却在这时,山风卷起落叶,扑灭了刚燃起的火苗。
柳青大笑:“没用的!这些蛊虫怕水不怕火,而你们......”
他抬手示意,黑衣人从怀中掏出水囊,泼向蛊虫。尸蹩蛊遇水后更加活跃,嘶嘶作响着向我们爬来。我握紧短刀,却在这时,后颈的蛊纹突然发烫——不是诅咒发作,而是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九黎,你的眼睛......”萧玄震惊地看着我。
我摸向眉心,发现蛊纹竟在发光,金红色的纹路顺着手臂蔓延,所到之处,尸蹩蛊纷纷化为灰烬。柳青脸色大变,挥链砸向我面门,却被萧玄一脚踹翻。
“怎么可能......”他惊恐后退,“你不是已经......”
“我母亲是苏家最后一代蛊师,”我走近他,看着他瞳孔里倒映的金红纹路,“而我,继承了她的血脉。”
真相如利剑出鞘。昨夜在暗卫营,我翻看母亲的日记,发现苏家女子并非单纯的宿主,而是可以与蛊虫共生的“蛊灵”。当年阁主强行喂我蛊虫,反而激活了我体内的力量。
“柳青,告诉我,”我短刀抵住他咽喉,“谁是你的真正主人?”
他忽然诡异地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你以为杀了阁主,就能高枕无忧?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话音未落,他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囊,黑血顺着嘴角流下。萧玄想阻止已来不及,只能扶住我肩膀:“别难过,我们会查到真相。”
我摇头,看着柳青逐渐僵硬的脸:“他说的‘主人’,不是丞相,也不是阁主。”
“那会是谁?”
我摸出藏在衣襟里的半块玉佩,感受着它与蛊纹的共鸣:“是那个总在我梦里出现的人,那个让阁主都恐惧的存在。”
萧玄皱眉:“你是说......蛊王?”
“不,”我抬头看向断崖上方的云雾,“是比蛊王更可怕的存在,是苏家世代守护的秘密。”
他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见山下传来马蹄声。暗卫营的副将策马而来,翻身下马时递上一封密信:“萧大人,宫里急召。”
萧玄看完密信,脸色微变:“陛下要召见我们,现在就去。”
“可是老宅的秘密......”
“先回宫,”他握住我手腕,“有些事,在宫里说更安全。”
午时三刻,金銮殿上。
陛下看着跪在丹墀下的我们,眼神复杂:“萧爱卿,你可知罪?”
萧玄叩首:“臣不知。”
“你私通刺客,搅乱江湖秩序,”陛下掷下一本奏折,“还敢说不知?”
我抬头,看见奏折上“暗卫首领与血影勾结”的字迹,忽然轻笑:“陛下,若萧玄私通刺客,为何会将丞相府的密信呈上?又为何会剿灭九幽阁?”
“住口!”丞相的 nephew 站出,“你不过是个刺客,岂有资格在朝堂上说话?”
“我有没有资格,陛下心里清楚。”我摸出苏家的族谱,“臣女苏九黎,参见陛下。”
殿内一片哗然。陛下挑眉:“苏九黎......当年被灭门的苏家?”
“正是。”萧玄呈上母亲的日记,“陛下,苏家被灭门乃九幽阁阴谋,而丞相府与九幽阁私通,妄图谋反,证据都在这日记里。”
陛下翻开日记,脸色逐渐凝重。丞相 nephew 突然抽出佩剑,刺向萧玄:“妖女惑主!看剑!”
我挥刀挡下,却在触及他袖口时愣住——上面绣着的,竟是与柳青蛊虫相同的图腾。萧玄趁机制住他,剑尖抵住咽喉:“说,谁让你这么做?”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断线索?”他冷笑,“我们的人遍布天下,而你......”
他忽然看向我,眼中闪过狠厉:“苏九黎,你的诅咒永远不会消失,你永远都是怪物!”
我握紧短刀,却感觉后颈的蛊纹平静如水。萧玄转头看我,眼神里有询问,也有担忧。我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把他押入天牢,”陛下挥手,“萧爱卿,苏姑娘,随朕来偏殿。”
偏殿内,陛下屏退左右,看着我们腰间的玉佩:“朕年轻时,曾见过你母亲一面。她是个奇女子,说有朝一日,苏家子女会来揭破阴谋。”
“陛下知道苏家的秘密?”我惊讶。
他点头:“苏家守护的,是能颠覆天下的蛊王之力,但真正的力量,不在蛊虫,而在人心。”
萧玄皱眉:“此话何意?”
“当年你父亲曾告诉我,”陛下看向窗外的苍松,“噬血蛊的终极秘密,是‘以血养善,以善制恶’。只有心怀善念的宿主,才能掌控力量,否则就会被吞噬。”
我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黎儿,记住,你的血不是诅咒,而是礼物。”原来如此。
“所以,九黎能掌控蛊虫,”萧玄恍然大悟,“是因为她心底的善念。”
陛下点头:“如今丞相已除,九幽阁覆灭,但暗处的势力仍在。朕需要你们的帮助,彻底铲除余孽。”
我与萧玄对视,同时叩首:“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离开皇宫时,夕阳正染红天际。萧玄忽然停住脚步,指着街角的糖糕摊:“还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吗?”
我轻笑:“桂花糖糕。”
他买来糖糕,递到我面前:“尝尝,是醉仙楼新出的方子。”
糖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混着淡淡的桂花香。我忽然想起七岁那年,母亲曾给我买过同样的糖糕,说:“黎儿要永远像糖糕一样甜。”
“好吃吗?”萧玄看着我,眼中有期待。
“嗯。”我点头,看着他嘴角沾着的糖霜,忽然伸手替他擦掉,“以后每年中秋,我们都来买糖糕吧。”
他愣住,随即笑了,笑容比夕阳更温暖:“好,每年都来。”
暮色渐浓,我们并肩走在长安街上,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眼前是逐渐亮起的灯笼。我握紧手中的糖糕,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忽然明白——原来真正的救赎,不是复仇,而是能和亲人一起,在阳光下吃一块糖糕。
“萧玄,”我轻声说,“谢谢你,让我重新学会相信。”
他转头看我,眼中有星光闪烁:“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风卷起街角的落叶,却带不走空气中的甜香。我看着他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与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忽然觉得,无论前方还有多少风雨,只要有他在,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