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风,灌不进密闭的车厢。
慕容澈却感到一股来自旷野的寒意,正从每一个车体缝隙里拼命挤入。
他将那条挑衅的短信删除,连同那个血色的图腾。
指尖划过屏幕,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从储物格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现代的精密仪器。
一个古旧的青铜罗盘,巴掌大小,盘面镌刻着模糊的干支篆文,透着一股陈旧的、来自久远岁月的肃杀。
指针并未指向任何方位。
它在原地疯狂地、毫无规律地颤抖,发出细微的、牙酸的摩擦声,搅动着车内死寂的空气。
慕容澈的手指按在罗盘边缘。
嗡。
罗盘的震动骤然加剧,那根纤细的指针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拨动,开始了癫狂的旋转。
一圈。
又一圈。
旋转带起的微风,拂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最终,指针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猛地停下。
它没有指向正南,也没有指向正北。
它死死地钉在了正东方向。
兰州。
慕容澈的瞳孔微微收缩。
事情还没有结束。
罗盘的青铜盘面上,那些古老的篆文开始融化,如同被烙铁烫过的蜡。
一抹极不真实的色彩,从青铜的底色里渗透出来。
先是烈火般的赤红。
接着是沉静的赭石。
然后是鲜亮的明黄与青灰。
色彩一层层地堆叠、交错,在他的注视下,迅速勾勒出一片瑰丽又诡异的地貌纹路。
层理交错,岩壁陡峭。
那是张掖七彩丹霞的地貌。
本该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奇景,此刻却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烙印在了这方小小的罗盘之上,与兰州的方向紧紧捆绑。
危机,源自兰州。
可力量的根源,却牵扯着丹霞。
引擎的咆哮声在耳边远去。
慕容澈的意识,已经提前一步,跨越了数百公里的空间,降临在那座位于黄河之滨的城市。
兰州。
入夜。
中山铁桥上的灯光亮起,如同一条金色的长龙,横卧在奔流不息的黄河之上。
市民与游客在桥上漫步,晚风带来了河水的湿气,混合着正宁路夜市飘来的、属于羊肉串与牛奶鸡蛋醪糟的香甜气息。
一切都与往常的任何一个夜晚,并无不同。
一个举着手机直播的女孩,正对着镜头,兴奋地调整着角度。
“家人们,看到没,这就是咱们兰州的黄河铁桥,漂亮不?”
“马上月亮就要升起来了,等会儿给你们拍月亮下的白塔山。”
她话音刚落,东方的天际线,一轮圆月缓缓升起。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停滞了。
女孩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那不是皎洁的银月。
那是一轮血月。
一种粘稠的、仿佛还在滴落着新鲜血液的深红色,将整片天空都映照出一种病态的诡异。
河面上粼粼的波光,变成了流动的、破碎的血斑。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仰头望向天空。
惊愕的、茫然的、恐惧的视线,汇聚向那轮不祥的圆月。
“那……那是什么?”
“是天文现象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的手机……拍不清楚,全是雪花点。”
人群的窃窃私语,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压抑着,无法变成喧哗。
就在那轮血月的正下方,黄河北岸的山巅之上,白塔山静静矗立。
白色的塔身在血色月光的浸染下,呈现出一种骨骸般的惨白。
忽然。
塔尖的位置,亮起了一点红光。
那红光起初只有萤火大小,却异常夺目。
它在呼吸。
不。
它在搏动。
随着那血月的每一次微光闪烁,塔尖的红光就猛地膨胀一分,亮度也随之暴涨。
一次。
两次。
那光芒从一点星火,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血色烈焰,仿佛一颗悬挂在城市上空的、邪恶的心脏。
每一次搏动,都让下方的城市,笼罩在一片无声的、心悸的红光之中。
笼罩在城市上空的喧嚣与烟火气,正在被这红光迅速吞噬。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所有人头顶,悄然降临。
荒漠之上,越野车撕开夜色,留下一道笔直的烟尘。
慕容澈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枚尚有余温的晶石核心。
他不需要看罗盘。
他已经能感觉到那个方向传来的、与塔尖红光同频的邪恶脉动。
那不是陷阱。
那是献祭。
以整座城市为祭品,为他准备的盛大欢迎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