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寒姨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悲凉，“喝酒的人又不会回来了，留着还有什么用。”
周叔叹一口气，将最后一坛酒也倒入河里。
放好酒坛后，他站起身：“我都办妥了，渡里的人也都通知到了，只是原打算开坛宴再说，现在突然提前，都有点慌。今年客人多，要不过了宴席再搬？况且……”
周叔顿了顿，看向寒香寻的脸色。
“嗯？”她扬了扬眉毛。
我正赶上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况且！”
周叔和寒姨都愣住，回身看向我。
我跑来得急，正喘着气，却并没有玩闹之意：“寒姨，我们今晚——”
一阵刺痛直奔大脑，我顿时浑身乏力，跪在地上弯腰压住太阳穴：“呃、”
【警告，检测接下来的行为将对副本进行较大程度修改，已及时制止，请参与者尊重副本内容，否则将直接判输。 】
一道不同于系统音的另一种电子音突兀间响起。
这不是系统发来的警告，是副本。
副本也意识到我在捣乱了吗？
【弹窗警告？真有超管啊我勒个豆。】
【我靠还真有超管。】
【给直播都干违规了，恁想弄啥？】
【地球online十六年新号，别搞，我还想多活一会儿呢。】
“怎么了？”寒姨回身看向我，伸手欲将我扶起。
痛感并未消下，我咬着牙，有意要与副本抗衡。
自从循着头痛程度来找路回不羡仙的那天起，我就意识到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因为违抗系统或是副本而受罪。
我对刀哥所展露出来的那些并不是关键节点，除了能让刀哥高看我一眼之外没什么实际作用，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我要救下一整个村子的人的命，可能会直接影响后面剧情的发展走向。
系统和副本绝不会任由我就这么随便改写别人的命运。
但我偏要。
“呃、”我半跪着死死压住太阳穴，眼前景象都似乎有了重影，“寒姨，今晚必须……”
“什么？”她像是听到了我说的，又像是没听到，靠近把我一只胳膊拽出来把脉，“气息顺畅，脉相正常，怎么会头痛？——你装的？”
【510跪地请苍天辩忠奸。】
【噗，不愧是寒香寻，怀疑他装的都不怀疑是自己看不出来他的病。】
【副本的病怎么看？】
我死死撑着身体，试图换一种方式说出：“今晚、绣金楼就会杀过来。”
她皱着眉毛，几秒没回应。
“今晚谁杀……？”周叔听到了，压低声音重复了一句。
我见这能次完整说出，想要表达的东西也已经表达了，目的达成，晃了晃脑袋，痛感便渐渐褪了下去。
看样子这是半匹配机制，只会捕捉关键词，并不是完全制止。
这么说来的话就还有机会。
只要自己不是故意与副本冲撞，就不会被抹杀。
“你怎么知道的？”寒香寻看向我，我读不出她的情绪。
“我、我有预感。”我没办法直接说出原由，便只能囫囵解释，“既然大家搬不走，那寒姨你留下，可好？若是你在……”
“狗屁预感，”她抬起手打断了我的话，转头看向周叔：
“周大哥，麻烦你了，再劝劝大家，能搬多少搬多少吧。今年情况特殊，等到了新去处我必有重礼补偿大家。说不定过了这阵风头，我们还能再回来呢。”
周叔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他哪里懂得什么江湖上的事情，但无论如何听说即将有血光之灾，也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直到周叔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寒香寻才重新看向我。
我已经不再头疼，缓缓站起了身：“寒姨……”
“走，你也走。”她轻声说。
“走去哪？”我不解，追问。
“你不是有预感么，若你想去江湖，现在就跟着死人刀走。但若是今晚安定，明日一早可就没了走的机会。”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我的神色，“我已经找好去处了，哪里没人找得到，也……”
“那你呢？”我打断她的话质问，嘴里后半句“那不羡仙的大家呢”却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她迟钝一声，眼神复杂。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想走。
否则在绣金楼第一个贼人登上不羡仙的时候，她不会不出现。
她压根没有要迎战的心思。
本就如此，更不必说在得知褚清泉死于江湖之后。
寒姨心中有气，我便故意激她：“为什么是我们走？我们为什么不能和他们打？未战先逃，哪里像江湖中的好儿女？”
“好儿女，好儿女最后都死在了江湖上，你是也想死在外面，连尸骨都来不及——”她也哑住了。
她同样无法对我说出那般伤人心的话。
“但是他们去了不后悔。”我放松身体，按照本能劝说着，“他们去了，就不会后悔，我也不想后悔，寒姨，神仙渡是我长大的地方……”
“我后悔，我后悔行了吧！可只有人活着才能后悔，人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骂吧寒姨，发泄出来总比憋着的要好。
我知道你后悔，我知道你不愿再战，我知道你不忍让大家替你去死。
没关系，有我在，不会出事。
我会保护下所有人，带着大家杀出一条宽阔平坦的路。
“我现在就是后悔一辈子，又有什么用？”
她扭头看我，像是察觉到我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坚毅，于是语气变了变。
“你走，现在就跟着伊刀走，江无浪的秘密不就是你么？我去告诉他，让他带你走。你不是一直想去找江无浪？去吧！”
她已经从我的状态里发觉到，我不是闹着玩的了，于是真开始赶我走。
绣金楼既然能找到这里来，想必也是本着一网打尽的目的，比起今晚就在不羡仙被绣金楼的人赶尽杀绝，倒还不如伊刀的身边安全。
“今晚若是不走，出现在这里的你、我、伊刀，都得死。”寒姨压低声音。
“哼，我早知道江叔除了我没什么秘密，但你现在才说，已经迟了。”我又嬉笑起来，甚至摇头晃脑，“大家不走我不走，略略略。”
“你……我当真管不住你了，是吗？”
她抬手冲我挥来，我强压着要躲的身体本能，硬是在巴掌落到身前时挡了下来。
“砰——”
那巴掌打在我左手小臂上，掀起一阵轻风。
我抬眼，看见她眼神中明晃晃闪过的一丝意外。
“寒姨，十六年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