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陵容从来没有什么东西隐瞒着自己,而这一次,却总觉得她有什么事不肯说。
而且,还是有关松阳县的,安比槐的。
侧头见宋娇低头沉默的模样,林氏长长叹了一口气,也罢,自己这样的无能之人,又能为陵容做什么呢?
她想让自己糊涂的时候,那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吧。
而殿中的陵容,却是坐回了位置上,心骤然开始发冷。
“额娘!额娘!”
不知道坐了多久,紊乱的思绪闪过心间,却被眼前天真无邪的笑脸而打破。
陵容的心得到一丝宽慰,伸手将福乐抱在了自己怀中。
“福乐,睡醒了?”
福乐乐呵呵笑起来:“额娘,我想找妹妹~”
“就属你惦记乐阳,妹妹还没有睡醒,等你睡醒了,再去和她玩,好不好?”
“好!”福乐虽然才不到两岁,却很聪明,也很懂事,能懂大人的情绪和话。
陵容抱紧了他,轻声问道:“福乐,你喜欢皇阿玛么?”
“喜欢~”
“嗯。”
孩子么,总是依恋自己的父亲的,可是长大的皇子,就成了老皇帝最大的政敌,自古皇家,子杀父,父杀子,是再寻常不过的。
那自己,亦是未尝不可!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骄阳似火。
皇上偶尔一见陵容,其余时候依旧是甄嬛侍寝、伴驾得最频繁,惹得后宫牢骚,但凡她一得宠,旁人就再也轮不到一点汤喝。
陵容听母亲传信进来说,宋娇自那日来拜见后当晚,便一行六个姐妹打点好行装,快马加鞭赶回松阳县。
她没有追问究竟要做什么,倒是让陵容地心慌,冬雪看着陵容这样,心里隐隐也觉察到了什么。
“娘娘,您心不安么?不如咱们去北边的正觉寺拜一拜,听说,可比甘露寺还灵呢。”
陵容失笑:“是很灵么?可我这样满手罪孽的人,怎么配踏入,更遑论求得心安。”
然而,冬雪却难得正了神色,似老道的前辈一样。
“娘娘,太后和皇后这样的人都有脸自称是诚心礼佛之人,甚至连皇上亦是佛珠不离手,那日娘娘对宋姐姐的话点醒了奴婢,世上哪里有佛啊,若是问心无愧,我心即是佛,我肉躯即为庙宇。”
她说出这样一番话,令陵容吃了好大一惊,竟直看了她半日说不出半个字来,竟有些自愧,她还没有冬雪瞧得明白。
“原是本宫痴钝了。走吧,咱们去瞧瞧这正觉寺如何?”
正觉寺有题诗。
“深夜长廊静,多应独自归。”陵容缓缓而念。
夜色深沉,乐清县府衙。
安比槐且酒色欢乐后将睡了,却骤然被叩门惊醒,刚要发作,却听门外师爷大呼。
“老爷!是宫里娘娘来信了!”
吓得安比槐直接从榻上跳起来,连鞋都穿反了,自己捧着烛火就凑到门前打开。
“给我瞧瞧娘娘说什么!”
不怪安比槐这个模样,只因他这个没心肝的女儿自己帮林氏那贱妇要到了和离书和顾氏的儿子,就已经快两年没给自己写信了。
此刻,他是怕大于喜的,就怕安陵容又要谁的命,又折腾自己半条老命,或是又不让自己升官。
“老爷别急,慢慢看!”
浑身淋湿的师爷看着老爷拆了半天信都没拆出来,也很紧张呀,他可是老爷的心腹,要是老爷惹娘娘和皇上生气,自己也跟着一起完蛋!
片刻后,安比槐一目十行看罢,终于松了一口气,哈哈大笑了起来,得意地将手别在身后,悠哉悠哉地将屋内的灯一盏一盏地点起来。
“不愧是我的女儿,总算是想明白了!她要帮着林氏一介妇人有什么用,终究,还不是要我这个爹给她争脸,我做了大官,她在宫里的地位才稳,她儿子才争得过别的阿哥!”
师爷接过信,念道:“女儿陵容拜父,近闻天听,江南暴雨水旱,上念父亲政绩出众,品行高洁,若此番天灾父尽力表功,引官民赞许,上必嘉奖,女亦此心,再拜,愿父安泰。”
立刻大喜:“老爷,恭喜老爷,娘娘的意思是,皇上很看重您,只要这次您能做出个功绩来,不但皇上会给您升官,娘娘也会从旁进言,不是学生说,老爷若是立了大功,说不得还能依靠娘娘的关系,封个爵位!”
安比槐得意一哼:“皇上早就想给我升为六品通判,生生被这死丫头——咳咳,被娘娘赌气给阻拦了,如今她既然想开了低头,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父女一心,不叫她失望。”
“是啊是啊!”
于是,安比槐略一想,便道:“你这样,将府内的粮仓放出些发出去,记得,多掺点水,不然不够,再找几个人教他们歌功颂德。再置办些防雨的好行头,接下来,本县令要日夜出去巡查水患雨灾,做出一番功绩来!”
“老爷高见!”师爷竖起了大大的拇指!
两日后,京城越发炎热,亦越发干燥。
惠嫔终于肯出来见人,只是这大半个月里,她再也没有侍寝过,而甄嬛却因陵容常常到正觉寺祈福祷告不能侍寝,而越发独占鳌头,后宫里,连年世兰侍寝的次数,都已经不敌她的一半了。
于是,华仪皇贵妃越发将甄嬛视为眼中钉,亦是日夜恼恨当年没有借时疫要了她的命,以至于今日圣宠得意。
然而,却不待她明面暗中打压凌辱,前朝传来的大大不妙的消息,庄嫔之父兄富察氏、甄嬛之父甄远道与都察院诸多御史,譬如瓜尔佳鄂敏一流之人,皆上奏弹劾年羹尧。
傍晚,陵容与敏嫔在荷塘边支了棚子纳凉,福乐与温宜便在围栏后扯着荷花荷叶做帽子玩。
曹琴默捏着莲蓬仔细剥着莲子,丢在白玉碗中,失笑不已。
“从前皇上袒护年羹尧,隆科多便急得更跳脚的猴子似的,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是忍到极致,要动真格的了,御史们个个如狼似虎,可隆科多却缩起头来做忘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