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陵容听到富察氏是因为踩到冰而失足的时候,一下儿就知道了皇后的心思。
天有异象,预言四起,她容不下富察氏这样高贵的生母生下一个男孩儿,食物下毒终究是冒险的,哪有“天灾失足”来得安全。
当她带着夏冬春杀到钟粹宫的时候,华仪贵妃已经带着敏嫔、丽贵人,以及太医院院使宋寿遥镇住了宫内宫外。
今日真是热闹啊,除了在宝华殿祈福不出的皇后,后宫所有的女子都到齐了。
不为别的,只为宫中又有一位皇嗣或许胎死腹中,她们都不愿那钦天监的预言,落在自己身上,或者是被别人直接扣上。
富察氏的寝殿与正殿用厚厚的棉帐子围起来,一则是隔绝血气,二则是为了保暖。
华仪贵妃坐在上首面色肃然,因僖常在身边的淡枝请不来皇帝,她便派了颂芝亲自再去请。
里头的喘息声越来越低,反而惊得座下嫔妃皆是胆战心惊。
这一次,谁成为“凶手”,谁就应了这天象之“妖妃”名头。
“宋太医和安太医进去这么久了,庄嫔怎么越来越没声了,哎!”唯有惠嫔为她的身子担心得坐立不安。
甄嬛悄声问浣碧道:“你没有看错,就是因为失足而……”
“莞贵人!”
她的低语刚起,贵妃一记凌厉的眼刀便横了过来。
“这会是该你嘀咕的时候吗,帮不上忙就还不快把嘴闭上,否则就滚回你宫里去!”
“皇上驾到——”
众妃一惊,纷纷跪下请安。
“都起来吧。”
皇上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疲倦又很恐慌,于是便坐也不坐,就要冲到里头去看,被年世兰好歹给拦了下来。
“皇上,里头血腥气重,怕是不宜皇上看见。”
皇上哀绝地望着她:“血?朕听说庄嫔失足,已经很不好了,胎气怎么样?”
年世兰心疼地看着他,低下头缓缓道:“皇上,是臣妾无能,带着宋院使来的时候,庄嫔就已经大出血昏迷,胎气保不住了,眼下宋太医和安太医正在救治!”
谁都知道,先前富察氏就曾大崩漏过,身子不成,如今虽然才一个多月的身孕小产,但却会累及大人。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他低低吼了这么一声,吓得年世兰一愣,倒是浣碧机敏,立刻就跪下了。
她眸中含泪,扶着自己的肚子哀怜不已。
“皇上,方才庄嫔是踩在雪下一大块冰上才滑了脚,还滑出了几步才重重摔倒的!臣妾以为,这其中一定有鬼,庭院中的雪和冰每隔两个时辰就有太监们清扫,无论哪里疏忽,总不该是那下台阶的地方疏忽了呀!”
闻言,欣常在的脸色更加难看,立刻也跪下了身子。
“皇上,僖常在所言不假,今早嫔妾和她来的时候,踩着台阶还好好的,偏偏方才庄嫔要到院子里看花就滑了脚,可见一定是有人居心叵测,蓄意为之!”
皇上听得胸口憋了火,又看着僖常在的肚子,心里后怕极了。
“放肆!钟粹宫的人是怎么伺候的,把洒扫的太监全部扣押,严刑拷问,务必找出谋害庄嫔之人!”
苏培盛连忙甩着拂尘飞奔出去,年世兰一番劝慰。
“皇上,眼下还得等太医们给个定断,除了太监要查,臣妾以为这未必就是那些人,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趁人不备,放了那块冰啊!”
皇上灰白了脸色,身子和坠了万斤的铁一般,重重摔坐在了主座上,片刻后,他才看向浣碧。
“僖常在,你还好吗?”
浣碧垂眸:“臣妾害怕,不知道那人究竟是想害庄嫔,还是想害嫔妾,却让庄嫔娘娘遭了罪!”
皇上抬眸,感受着反常的寒气,看着惊惧的嫔妃,回想着老十三的话,钦天监的预言,终于狠下了心。
“你放心,你们也放心,天象诡异,后宫、前朝、百姓皆不得安宁,朕,一定会扼杀这股灾厄!”
他将珠串重重摔在紫檀案上,陵容的眸子轻颤,连天象都在帮自己,好,好极了!
这时,宋太医和安太医双双跪了出来,禀报道:“启禀皇上,庄嫔娘娘摔得极重,腰部股部的骨头都受了伤,胎气是保不住了!”
若是寻常,他一定会怒喝他们无能,今日,却只是闭一闭酸涩的眼,懒得抬起。
低声道:“庄嫔素来体弱,你们也都尽力了,下去吧。”
宋寿遥与安湛来对视一眼,忙又拱起手道:“微臣还有一事禀明,庄嫔的体内,近来还有用过活血破淤的迹象,如此,才更致使胎气不保!”
众人皆屏住呼吸,静待一场风暴来临。
“呵呵!”
谁知皇上却笑了起来,冷得如寒冰。
“小厦子传夏刈、还有贵妃,你们都去查,把钟粹宫里外翻过来,也不许有半分错漏,朕即便明日不上朝,也要揪出这幕后黑手!”
此举正中年世兰下怀,她将头扬得极高,这一次她可没有捏造证据,皇后那个老妇,是跑不掉了!
陵容微不可察地笑了,也好,罪名么,当然是越多越好。
就在贵妃带着人忙碌之际,皇上终于想起了什么,偏头问敬妃道:“皇后还没有来吗?”
敬妃忙道:“娘娘与太后在宝华殿诵经祈福,发愿异象不止,便不出殿,故而贵妃派人,也是请不来的。”
沉默一瞬。
“随她吧。”皇上冷冷收回眼神。
很快,贵妃与小厦子便将可疑之人给带了过来,正是内务府新送来的两个宫女,一个叫红波,一个叫赤澜。
小厦子将昨日的泔水桶里的饮食掏了出来,让太医查验,二人皆大呼:“皇上,这些食物里头正掺了活血的药物啊!”
闻言,红波与赤澜依旧在狡辩冤枉,桑儿听见动静,连忙扑了出来,指着二人控诉。
这时,苏培盛亦赶了回来,便顺带将二人的房间抄检了药物出来,证据确凿无疑。
“奴婢们,奴婢是冤枉的!”
皇上已经厌烦至极,又是这样的手段,盯着二人起身,随即在嫔妃间逡巡,那惊疑的目光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在宫中为奴,自然是要忠于真正的主子,只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若你们说,这件事到你们身上就止了,若是不供,朕会将你二人满门,格杀勿论!”
轻飘飘地话,却让红波与赤澜彻底死了心,皇上的话竟和庄嫔威胁她们的话一模一样,可她们还是要装作犹豫,否则帝王必定疑心。
僵持之间,桑儿忽然哭着扑了出来。
“皇上,奴婢前几日半夜亲眼所见,她二人与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绘春暗中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