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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轩的院门虚掩着。黛玉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

院内,贾瑛正背对着她,弯腰检查着马鞍的束带。玄色的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那柄尚方宝剑随意地挂在马鞍旁,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听到推门声,他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

没有惊愕,没有疑问,只有一种“你果然来了”的了然和深沉的温柔,在他眼底静静流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黛玉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快步走到他面前,将那枚尚方宝剑带来的无形压迫感和恐惧暂时抛诸脑后,颤抖着手,将那个还带着她体温和墨香的月白色香囊,递了过去。

“给……给你……里面……里面是我抄的《金刚经》……保佑你……平安……”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努力想维持平静,却控制不住地颤抖。

贾瑛接过那枚小小的香囊。只觉得烫手,针脚细密,竹与鹤的图案清雅孤绝,如同她本人。他甚至可以想象,昨晚她是如何一笔一划,饱含虔诚地抄录下整部佛经。这份心意,重逾千钧。

他珍重地将香囊贴身收好,放在心口的位置。那温热的触感,仿佛直接熨帖在了心上。他抬起头,看着黛玉苍白的小脸上那清晰的泪痕和眼底深切的担忧,心中又暖又痛。他伸出手,想替她擦去眼泪,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时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拂过她斗篷的兜帽边缘,声音低沉而温柔:

“傻丫头,哭什么?小爷我命硬得很!有林妹妹的佛经护体,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身!”

他试图用惯常的混不吝驱散离别的愁绪,可黛玉眼中的担忧并未减少。她仰起脸,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和依恋: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简单的一句问话,包含了太多无法宣之于口的牵挂与恐惧。

贾瑛心头一窒,所有的插科打诨都咽了回去。他凝视着她清亮的眸子,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份超越离愁别绪的忧虑。

“很快!”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抬起眼,定定地看着贾瑛,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一切迷雾:

“三哥哥……皇上此番急召你下扬州,明为处理盐政,协理剿倭……可……可那旨意里提及的‘彻查盐务积弊’、‘便宜行事’、‘赐尚方宝剑’……还有那‘甄家’……”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是不是……是不是要对甄家动手了?”

贾瑛心中一震!他没想到黛玉竟敏锐至此!仅凭旨意中的只言片语和朝堂风向,就洞悉了此次南下最凶险的核心!这份洞察力,这份对时局的敏锐,果然不愧是“心较比干多一窍”的林黛玉!

他看着她眼中那份了然与深切的担忧,知道瞒她无用,反而徒增牵挂。他微微颔首,眼神锐利如刀锋出鞘,声音低沉而坚定:

“是。江南盐务,盘根错节,甄家便是那最大的毒瘤,亦是倭寇内应。此去,便是要斩断这条祸国殃民的根须!”他没有掩饰其中的凶险。

“你……你……”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黛玉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担忧与了然,贾瑛心中又是骄傲又是心疼。他的林妹妹,果然聪慧绝伦,心思玲珑剔透!

“放心,”他收敛了所有情绪,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混不吝的、仿佛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笑容,眼神却异常坚定,如同磐石,“盐要管,倭要剿,该查的……一个也跑不了!至于回来……”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的暧昧,“等我把扬州城的好玩意儿都搜罗一遍,把那些碍眼的家伙都收拾干净了,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带一船扬州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保管比宝姐姐送的那些强!”

若是平日,黛玉定要啐他一句“谁稀罕”。可此刻,她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深处那不容动摇的决心和那份刻意用玩笑掩饰的沉重。所有的担忧、不舍、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一句低低的、带着无限信任与托付的轻语:

“我……我等你回来。”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缠绵的誓言。只有这五个字,却重逾千斤。

贾瑛心头滚烫,用力地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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