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被带进了审讯室。
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黄海惶惶不安,他紧张地搓着衣角,一双毫无光彩的眼眸不知道该落在何处,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审讯室里的人,长叹了一口气,又无力地垂下头,就像知道自己犯了错,正在等待法律的审判一样。
“姓名,年龄,职业?”刘亦然按照惯例,开始询问。
黄海依旧低着头,声音很低,“黄海,40岁,牙医。”
刘亦然把许富海电脑中文件夹命名为黄海的视频点开给他看,“视频中的人是你没错吧?”
黄海看了一眼,惭愧地低下了头。
“10月26日上午,你是不是去过丽江明珠的样板间?”
黄海的眼皮抬了一下,语言上有三秒钟的迟滞,他恩了一声,接着又点了点头。
“那这么说,你承认许富海是被你推下了楼的?”
黄海本能地摇头,接着又不住地点头。
“到底是不是你?”
黄海用手捂住了扭曲变形的脸,哽咽道:“是我,是我。”
“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样板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海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编排一个很长的故事。许久,他缓缓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夏安安跟许富海是一伙的,一个负责色诱,一个负责敲诈,嗐!都怪我,要是我自己能把持住,何至于让他们抓住把柄。他们太卑鄙,拿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儿要挟我。”
“许富海是怎么要挟你的?”
黄海抽了抽鼻子,继续说道:“他说我调戏他女朋友,可是,明明是夏安安主动往我身上贴,我有什么办法。嗐……”
黄海拍着大腿摇头,“许富海提出让我拿五万块解决此事,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按理说,五万块不算多,拿五万块解决这些桃色新闻我觉得值得,谁让自己犯贱呢。我觉得许富海是可恶,但他还不至于穷凶极恶。我一边憎恨他还一边感激他没有丧尽天良。”
黄海脸上满是无奈,叹气道:“嗐!我相信,我绝对不可能是第一个受害者,五万块对一个男人来讲,翻翻私房钱也许就够了。可是我,我……”
黄海似是有满腹的心酸,一肚子的苦水,不知道该怎么倒。
萧逸辰站在隔间的单面玻璃前,他能感受到这个四十岁的男人过得很不容易,他唯唯诺诺地跟在老婆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别说是五万就是五百,他也未必能拿出来。
黄海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是倒插门,上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口腔医学,我们的科室主任就是我的岳父,他可能觉得我人老实吧,就把他的女儿介绍给我,我好像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后来岳父退休,他觉得我人懦弱难以在医院混下去,索性就让我出来单干。诊所是岳父投资的,他有时候也去帮忙,我老婆岳霞就是诊所的前台兼收银,所以,我根本碰不到钱。
“许富海提出让我拿五万块的时候,我迟迟拿不出来,我还担心,我如果再拿不出这笔钱,许富海会把我跟夏安安视频发给岳霞,那我就全完了。
“于是,我就想找夏安安从中说和说和,能不能多给我宽限些时日,让我再想想办法。
“10月26号那天我去找了夏安安,我刚想下车,就看见夏安安撑着伞,满脸堆笑地向身后正在建设的楼房走去。
“我不动声色地跟上去,我躲在10楼与天台的楼梯间,当时样板间的门是大开着的,我听到里面传出了说话声,他们正在对接样板间的业务,没多长时间,其中一个人就先行离开了。那人离开的时候,门并没有锁上,贴在入户门上的海报脱落,正好掩住了门缝。许富海跟夏安安两个人正好都在,于是,我干脆,就找这两人说说清楚,可是当我正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不可言说的男女欢爱的声音。于是我就在门口等了等,直到后来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你当时听到了什么?”
“好像是夏安安要跟许富海分手,我听许富海一口一个姓高的骂着,还骂夏安安势利眼,听着听着,里面就逐渐没了动静。我好奇,就挪动脚步向主卧的方向走去。主卧的门是虚掩着的,我轻轻推开了房门,许富海吓得脸色惨白,我也吓得路都不会走了。我意识到出事了,是许富海勒死了夏安安,我脑海中就想着赶紧离开这里,可是我那双腿就跟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怎么也挪不动。
“还是许富海反应快,他一下子从床上爬下来,跪在我面前,乞求我不要说出去,我当时不知怎么了,我喘着粗气慌乱地答应着,完全忘记了我来此的目的,是权宜之计也好,是放任罪恶也好,我只记得我当时是答应他了。”
“既然答应他了,为什么后来还会发生许富海坠楼的事情?”
黄海茫然地看着刘亦然,满脸焦灼,“是许富海不放心,他发疯似地拽着我发誓,我当时也急了,我一下子想起他逼迫我时的丑恶样子,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之后就扭打在一起,最后,我也不知道怎么他就坠楼了。”
刘亦然跟赵非凡相互看了一眼,拿着黄海的口供走出了审讯室。
正当大家得意洋洋准备案子的收尾工作的时候,陆子月急匆匆地来到审讯室,她先是看了看黄海的手,又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她快步走出审讯室来到萧逸辰的办公室。
她一脸严肃地对萧逸辰说道:“我怀疑黄海并不是本案的真凶?”
萧逸辰诧异,“你有新发现?”
“从黄海身上采集到的皮肤样本与从现场许富海身上采集到的皮肤样本的dNA并不完全相同,并且,我看过了,黄海的皮肤根本就没有真菌感染的迹象,他应该是替人背了黑锅,从dNA的显示结果看,凶手极有可能就是黄海的兄弟姐妹?”
闻言,萧逸辰迅速安排伊宁查找黄海的社会关系,通过动车的购票记录获悉,黄海有个弟弟黄兵于五天前来京州,事发后离开,回到老家A市黄村,其体貌体征与黄海大致相同。
萧逸辰迅速联系A市警方联合把黄兵抓捕归案。
经过审讯得知,黄海因为拿不出钱交给许富海,于是就向黄兵求助,黄兵一直觉得自己的大哥虽然是上门女婿,但也不至于潦倒到连五万元都拿不出来,在他的再三追问下,黄海向他吐露了自己被敲诈的事实。黄兵一直生活在农村,他认为自己的大哥老实木讷,无端受到敲诈,他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就提出要给夏安安跟许富海点颜色看看。
出事的那天,两人其实是一同出现在丽江明珠附近的,看见夏安安从售楼处出来,黄兵不顾黄海的阻拦,执意要跟上去,后来发生的事情跟黄海叙述的一致了,只不过,黄兵可没有黄海好说话,在看到许富海杀了夏安安之后,他就威胁许富海,以至于两人才扭打在一起,最后导致许富海坠楼。
事后,黄兵知道闯了祸,便匆匆离开了京州。
至此,这起因敲诈勒索演变而来的命案到此终结,真凶最终伏法,许富海与夏安安的罪恶被公之于众,警方呼吁京州市民,自律自爱,不出线就不会成为不法之人的提线木偶。因许富海名下有可分配的剩余资产,警方发出公告,遭遇诈骗的人可按照程序,依法提交申请,追回损失。可就算是这样,申请损失的人也寥寥无几。
许富海的确聪明,他从不狮子大张口,在双方相安无事的前提下,悄默默地赚得盆满钵满。可是天网恢恢,就算许富海再聪明,再精于算计,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黄海无意当中就成了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