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庄园,遍地狼藉的院子里,秦江南赶来的时候,就见靳擎屿神色怔愣地站着,他手里夹着一支烟,火光明明灭灭。
“擎屿哥,这是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灿灿姐呢?”刚才电话里匆匆应付一句,秦江南就直接过来了。
这会儿他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和靳擎屿搭话,耳朵上,蓝钻装饰的耳钉闪着幽幽的光。
那其实是个耳机,连着纪云茵的手机。
他过来见靳擎屿,纪云茵不信他。
秦江南心里觉得麻烦,但毕竟是因为他上次多嘴,欠了纪云茵一次。
靳擎屿听到动静,才回神朝他看过来:“你见过杳杳没?”
“姜星杳?我见她做什么?擎屿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是不是灿灿姐出什么事了?”秦江南问。
他刻意让自己的态度和以往一般无二。
一开口,句句都是对姜灿灿的关心。
不等靳擎屿说话,他又追问:“是不是姜星杳又欺负灿灿姐了?她怎么那么…”
“够了!”靳擎屿打断了秦江南喋喋不休的话,他说,“姜灿灿很好,可杳杳不见了。”
姜灿灿是他亲自送去酒店的,她很好,还有贺祈风在那里陪着,可他的杳杳不见了。
他明明让姜星杳在这里等他的。
他明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
可他还是找不到杳杳了。
没有回禧园,没有去老宅,也没有接电话。
明明今天是她答应要和他去港城的日子的。
“擎屿哥,你这么着急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姜星杳?她那么大一个人了,丢又丢不了,擎屿哥何必那么在意呢?”秦江南无所谓地说。
他有意的转移话题,不想让靳擎屿在姜星杳的事上问得太多:“要我说她爱去哪里去哪里,最好别回来了才好,免得天天欺负灿灿…”
最后一个音节没有说出口,领口就被人攥住了,靳擎屿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她会回来的。”
秦江南拨开了他的手,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擎屿哥,你做什么对她那么上心?要我说她走了才好呢,这样就没有人插在你和灿灿姐中间了。”
秦江南絮絮地说着对姜星杳的不屑。
靳擎屿冷眼看着他,忽然挥起一拳,就冲着秦江南的脸上砸了过来。
秦江南完全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
他脾气也上来了,伸手压着靳擎屿的胸口把人按到旁边的抱柱上,不由分说的就还了一拳:“靳擎屿,你搞清楚了,是你自己不在意姜星杳的。
是你在姜星杳和姜灿灿之间永远都选姜灿灿的。
作为兄弟,我哪句话不是站在你的角度上说的,你现在发什么疯?”
靳擎屿的脸色,都因为秦江南的这句话僵硬起来。
秦江南的声音像是在他脑海里扎了根。
在姜星杳和姜灿灿中间,他选的永远是姜灿灿。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靳擎屿忽然有点恍惚。
他看着秦江南,有点艰涩地否认:“我没有要选姜灿灿,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她可怜,你只是对她有愧疚。
可靳擎屿,姜星杳才是你太太,是你自己因为怜悯姜灿灿,抛下姜星杳的,现在又冲我发什么疯?
要我说,就算姜星杳不要你了,也是你活该,是你亲手把她弄丢的。”秦江南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靳擎屿的话。
他稍稍低头,柱子边缘,散落的蔷薇花藤上,隐约还能看到干涸的血迹。
他还记得他带着纪云茵过来的时候,姜星杳就躺在那里。
像是一个没有呼吸的玩偶,破碎的,苍白的,脆弱的。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样的姜星杳。
仿佛一瞬间被人抽掉了傲骨,只剩一具空壳。
哪怕他自认对姜星杳没有好感,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心头也有无法抑制的震撼。
高贵的天鹅低下了头颅,脆弱得像是一折就断的花。
让人没办法再狠下心去讨厌她。
他松开了压在靳擎屿胸口处的手肘,后退一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姜星杳和姜灿灿,你想要的到底是谁?”
靳擎屿拧着眉,他看着秦江南,视线有点狐疑:“你今天怎么开始替杳杳说话了?你是不是见过杳杳。”
秦江南没想到靳擎屿这么敏锐,瞳孔些微的闪烁,秦江南说:“我怎么可能见过她,我就是看不惯你这样,一边舍不得姜星杳,一边又吊着灿灿姐。
总之做人没有你这样的,靳太太的位置只有一个,你该弄清楚你要的到底是谁。”
秦江南胡乱应付一通,面上满是不耐烦的甩手离开,耳机里时不时传来纪云茵夸赞的声音,他脚步又加快了一点儿,生怕在靳擎屿面前压不住嘴角的笑。
等从望山庄园出来,秦江南鬼使神差地问:“她还好吗?”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里,传来女人带着轻颤的声音:“谢谢。”
是姜星杳。
秦江南觉得有点尴尬,就连贴着耳机的耳朵都好像有点发烫。
…
靳擎屿在望山庄园一直没有离开。
耳边一遍遍地回荡着秦江南的话,眼前却是姜星杳攥着刀子歇斯底里的模样。
他的太太一直都是优雅的,高贵的。
就算有时候会说刺人的话,仪态也永远都像个矜贵美丽的公主。
他第一次见他的太太那么歇斯底里不顾形象。
他知道这次是他伤到了杳杳。
他想道歉的,可他找不到杳杳了。
“靳总,太太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姜家那边也让人去打听过了,太太也没回姜家。”许特助过来,有些无奈的汇报。
靳擎屿又点了一支烟,尼古丁的味道在空气里散开,他说:“再去找,去查查她的朋友,她能去的地方不多,而且…”
靳擎屿忽然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想到了她是在他们去机场的途中离开的。
她的行李还在车上,她的包还在旁边扔着,她身上分文没有,就这么不见了。
“先生,太太或许只是想散散心,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您何必要这么在意呢?姜秘书她刚刚打了电话过来,她说…”
“你也觉得,姜秘书比杳杳重要吗?”靳擎屿忽然问。
“我…”许特助想说,事实就是如此,从他入职靳氏以来,看到的一直都是这样的。
可看到靳擎屿冷沉的目光,他终于还是沉默了。
靳擎屿摇头,声音有点颓废,像是自言自语:“不是的,杳杳才是靳太太,她才应该是最重要的。”
许特助站在一边,他感觉今天的靳总有点不一样。
这还是第一次,他从靳总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他觉得靳总或许是有点在意太太的。
“继续去找,一定要把杳杳找回来。”靳擎屿说。
他看着面前破败的蔷薇花藤,看着七零八落的桌椅,他觉得,这件事他欠杳杳一个道歉。
就在这里。
“那姜秘书…”
“许威,你搞清楚了,她只是个秘书,杳杳才是我太太。”靳擎屿说。
许特助这次听清了他的意思,他这是肯定了太太的地位。
之前靳总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确定的话。
看来从今天开始,这靳氏的天,也要变一变了。
许特助走了。
靳擎屿还是待在原地没动。
冷白色的月光洒落下来,给一地残败的院子又添了几分凄冷。
靳擎屿看着指尖的烟燃尽,余光一瞥,视线忽然在某个地方定格。
清清冷冷的月色里,残破的蔷薇花藤下,大片干涸的血迹洇开,晃得人眼睛发胀。
靳擎屿记得,在他抱着姜灿灿离开的时候,姜星杳就是站在那里的。
所以…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他的太太受了伤,可他抱着别人走了。
这个认知一出来,靳擎屿的手都有点发抖。
他的太太,嫁给他之前,是曲家最高傲的公主。
她一直都是万众瞩目的。
可他却没看到她受了伤,甚至连现在他都不知道她伤在哪里。
银白色的月光下,大片鲜红色的血像是一块巨石,正压在他心口。
靳擎屿又给许特助打了电话:“医院,让人去医院查,不要放过任何一家医院诊所,一定要把杳杳找到。”
医院里,秦江南进来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好看:“我看到许特助了,擎屿哥好像发现了什么,正让人查医院呢,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人打好招呼了,他不会发现你的。”
姜星杳这才松了一口气:“谢谢。”
和电话里一模一样的两个字,但面对面听到她又说了一遍,秦江南先看到的是她那张惨白的脸。
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行了,别那么客气了,之前小爷对你有偏见,你就当是小爷跟你赔罪吧。”
很早之前,他总觉得,如果没有姜星杳插足,姜灿灿和靳擎屿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现在再想想,姜星杳又有什么错呢?
从一开始答应结婚的就是靳擎屿。
也是靳擎屿娶了姜星杳后,又放不下姜灿灿。
他不应该因为和姜灿灿比较熟,就把这些迁怒到姜星杳身上。
姜星杳的委屈,也没比姜灿灿少。
纪云茵出去打水了,秦江南面对姜星杳,总觉得有点尴尬,他又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纪云茵回来没。”
门才推开一个小缝,他脚步却僵住了,姜星杳听到了许特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