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五十四年八月的阳光毒辣。
却照不进根组织总部深处那间名为“鸦巢”的密室。
空气里沉淀着浓重的霉味。
陈年卷宗的腐朽气。
还有一种更深的、如同铁锈混合着凝固血液的腥甜。
墙壁上挂满了各种乌鸦的标本。
空洞的眼窝在惨绿壁灯的映照下。
如同无数窥视的孔洞。
志村团藏拄着拐杖。
背对着门口。
缠满绷带的右臂无力地垂着。
仅存的左眼透过狭小的气窗。
死死盯着外面刺目的阳光。
仿佛要将那光芒灼穿。
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连空气都为之凝滞。
冰镜事件带来的冲击余波未平。
那面映照出九尾之夜与根实验室的妖镜。
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让他的声望跌入深渊。
更让整个根组织暴露在木叶高层前所未有的审视与猜忌之下。
密室的合金门无声滑开。
宇智波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深灰色的根组织制服笔挺如刀裁。
衬得他身形愈发修长挺拔。
他脸上覆盖着惯常的、毫无情绪的面具。
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
平静地迎向团藏那如同淬毒匕首般回望过来的目光。
“祭。”团藏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朽木。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木叶的根,正在被蛆虫蛀蚀。宇智波的恶火,烧到了不该烧的地方。”
他猛地转过身。
拐杖重重顿地。
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把这把火,烧回它该烧的地方的办法!”
祭缓步走进密室。
步伐沉稳。
在压抑的寂静中发出清晰的脚步声。
他停在团藏面前数步远的地方。
微微垂首。
姿态恭谨。
声音平稳无波:
“团藏大人,愤怒只会灼伤握刀的手。宇智波的火焰失控,根源在于……我们从未真正掌控过引火的柴薪。”
团藏的独眼危险地眯起:“说清楚!”
“富岳懦弱无能,压制不住族内激进派。但他那个儿子……”祭抬起头,目光直视团藏。
深邃的眼底仿佛有幽光流转。
“宇智波鼬。他身处暗部,深得三代信任,更拥有洞察一切的写轮眼。他是富岳的儿子,是宇智波未来的继承人,却也对村子的‘稳定’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祭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样一颗棋子,埋在最深的土壤里,却只用来传递些无关痛痒的情报,岂不是……暴殄天物?”
团藏的瞳孔微微收缩。
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他死死盯着祭:“你的意思是……”
“用宇智波,对付宇智波。”祭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让鼬成为双面之刃。一面,是您安插在富岳枕边最锋利的耳目,洞悉宇智波所有动向。另一面……”祭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洞悉人性的冰冷。
“让他成为刺向宇智波心脏的……执刃者。让他亲手,将宇智波的火焰,引入您指定的焚化炉。”
“双面间谍?”团藏咀嚼着这个词,独眼中闪烁着危险而贪婪的光芒。
“他凭什么听命?富岳是他的父亲!”
“信任是易碎的陶器,团藏大人。”祭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如同在念诵古老的箴言。
“而打碎信任的锤子……往往只需要一份恰到好处的‘证据’。”
他缓缓抬起右手。
宽大的袖袍在幽暗的光线下拂过。
呼啦啦——!
一阵急促而密集的翅膀拍打声骤然响起!
数只通体漆黑、眼珠闪烁着诡异红光的乌鸦。
如同从墙壁的阴影里直接钻出来一般。
无声地落在祭抬起的手臂和小臂上!
它们收拢翅膀。
姿态恭顺。
如同最忠实的仆从。
其中一只体型稍大的乌鸦。
歪了歪头。
闪烁着红光的眼睛看向团藏。
然后猛地张开尖喙!
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叫!
随着叫声。
它从喉咙深处。
如同反刍般。
吐出了一个用特殊蜡封包裹、仅有拇指大小的金属圆筒!
祭伸出另一只手。
稳稳地接住那枚还带着乌鸦体温的金属筒。
指尖微动。
蜡封碎裂。
他从里面抽出一张卷得极紧、散发着淡淡风沙气息的薄薄皮纸。
他将皮纸双手呈递到团藏面前。
“刚刚‘截获’的,来自风之国砂隐村,最高级别加密渠道。”祭的声音平淡。
“由我的‘眼睛’,从一只试图穿越火之国边境的沙隼爪下夺得。”
团藏一把夺过皮纸!
仅存的独眼如同鹰隼般扫过上面的内容。
皮纸上的字迹狂放潦草。
带着砂隐特有的风格。
内容却如同惊雷炸响:
密启:
宇智波富岳密使已抵砂,允诺:
1. 共享木叶边防结界节点图;
2. 政变成功后割让草之国三成矿脉;
3. 换取砂隐精锐于木叶五十五年霜月望日(十月十五)夜,突袭木叶西侧防线,牵制守备力量。
代号:赤砂之牙。
——砂隐情报部·蝎
附图样虽然模糊。
但关键的节点标识和宇智波族内才会使用的特殊加密符号。
却清晰可辨!
“富岳……他竟敢!!!”团藏握着皮纸的手因暴怒而剧烈颤抖!
指节捏得发白!
手背上青筋暴起!
皮纸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猛地抬头。
独眼中燃烧着骇人的怒火和一种被背叛的疯狂杀意!
“叛国!这是赤裸裸的叛国!他要把整个木叶卖给砂隐的刽子手!”
祭平静地看着团藏暴怒的姿态。
如同在看一出早已预知的戏剧。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
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乌鸦啄食谎言时,喙上沾满的……往往是真相的血。这份‘血证’,足以让最坚固的信任堡垒……布满裂痕。”
团藏胸膛剧烈起伏。
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死死盯着那份“铁证”。
又猛地看向祭。
独眼中闪烁着权衡与狠戾。
“宇智波鼬……”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
“这份东西……由他亲手交到富岳面前!我要亲眼看着,这位孝子贤孙……如何面对他父亲通敌叛国的铁证!我要他……亲手把这份‘赤砂之牙’的獠牙,钉在宇智波的棺材板上!”
“如您所愿,团藏大人。”祭微微躬身。
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更深了。
根总部外。
连接暗部地下通道的僻静转角。
光线昏暗。
只有墙壁上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晕。
宇智波鼬静静地伫立在阴影里。
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
深蓝色的暗部分队长制服衬得他身形愈发单薄。
护额下的面容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那双深邃的黑眸深处。
压抑着翻涌的暗流。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戴着狸猫面具的根忍如同幽灵般出现。
没有任何言语。
只是将一个冰冷的、带有根部特殊封印印记的金属圆筒。
递到了鼬的面前。
“团藏大人密令:即刻调查,不得延误。”根忍的声音毫无感情,如同机器。
鼬沉默地接过金属筒。
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金属时。
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他熟练地解除封印。
取出里面那张散发着风沙气息的薄薄皮纸。
惨绿的光线下。
他逐字逐句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当看到“宇智波富岳密使”、“割让草之国矿脉”、“赤砂之牙”、“霜月望日”这些字眼。
尤其是那附图样上熟悉的族内加密符号时……
鼬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直维持着绝对平静的脸上。
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那双深邃的黑眸骤然收缩!
瞳孔深处掀起惊涛骇浪!
握着皮纸的手指。
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几乎要将薄薄的皮纸捏碎!
父亲……通敌叛国?联合砂隐……政变?
这怎么可能?!
荒谬!荒谬绝伦!
是诬陷!一定是诬陷!
可这砂隐的密文格式……这附图样的符号……
巨大的冲击如同冰冷的巨锤。
狠狠砸在他的理智之上!
信任的基石在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一边是血脉相连的父亲。
一边是手中这份来自根、来自团藏的“铁证”……
巨大的痛苦和撕裂感。
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几乎让他窒息!
在鼬心神剧震、手指颤抖、陷入巨大挣扎与痛苦深渊的时刻。
距离他不远处的另一条岔道更深邃的阴影里。
宇智波祭如同真正的影子般倚墙而立。
米白色的和服在昏暗光线下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
清晰地映照着转角处鼬那剧烈颤抖的手和濒临崩溃的身影。
祭的唇角。
无声地勾起一丝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丝毫温度。
只有一种掌控棋局的漠然和洞悉一切的冷酷。
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
缠绕在鼬颤抖的手指上。
仿佛在欣赏一件由自己亲手雕琢的、濒临破碎的瓷器。
他无声地低语。
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穿透力:
“信任是易碎的陶器……鼬君……”
“我……替你贴上裂缝。”
转角处。
惨绿的光线下。
宇智波鼬死死盯着手中那份如同烙铁般滚烫的皮纸。
指间的颤抖渐渐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巨大的痛苦和撕裂感并未消失。
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沉重、更绝望的东西。
他缓缓抬起眼。
那双深邃的黑眸深处。
猩红的光芒如同被唤醒的深渊之火。
一闪而逝。
他看向皮纸上父亲的名字。
又仿佛透过冰冷的墙壁。
看向南贺川的方向。
一个冰冷的声音。
如同最后的审判。
在他死寂般的心底无声响起:
“裂缝……?”
“不……”
“这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他缓缓收拢手指。
将那张记载着“赤砂之牙”的皮纸。
如同收起一柄指向至亲的利刃。
紧紧攥入掌心。
冰冷的金属圆筒硌着掌心的皮肉。
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他转身。
深蓝色的制服下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身影融入通往暗部更深处的黑暗通道。
每一步都踏在信任的碎片之上。
阴影深处。
祭看着鼬消失的方向。
无声地笑了笑。
他抬起手。
指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
通道顶部的黑暗里。
数点猩红的光芒无声亮起又熄灭。
如同鬼魅的眼睛。
几道融入阴影的、气息更加晦涩难辨的身影。
如同最忠诚的猎犬。
悄然跟上了鼬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