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余扫了她两眼,意有所指说道:“起得挺早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江渺闻言脸一黑,想起来考试睡过头的乌龙事了。
她见这三个人都站在她身后,没一个要推门进去的意思,干脆自己先进去找床位去了。
四个上床下桌,她旁边是不认识的那个陌生少年,对面是程余和季见青。
程余除了开门刺了她一句倒是没说话,把行李放了自己桌旁就走了,跟剧情里描写的一样来去如风。
季见青整理好了自己东西后也走了,走前他似乎想和江渺说些话,但他抬头看了眼坐在床上的少年,对方躺在铺好的床上,他站在下面便只能看见那只搭在床栏上的手。
纤长细瘦,莹白如玉。季见青这般看着便忽然又想摩挲自己的指尖了,清晨温度微低,带着夜晚未散的温凉,如今吸上一口空气,他却觉得有些浓稠汹涌。
或许他也需要喝点水了。
季见青无声无息走了,江渺还躺在床上一无所知,她铺好床后觉得自己快累死了,这身体简直虚的不行。
江渺身体发软毫无形象的瘫在床上,习惯性的疲倦涌来,她差点又睡着。
“你好,我叫叶望舟。”旁边传来她不认识的少年声音,不徐不疾,听得江渺也平静了几分。
原来这位就是剧情里比她还惨的透明人舍友。
“江渺。”
她回得散漫,拿捏着盛气凌人的少爷模样,依旧躺在床上鼻孔朝天。
叶望舟也不在意,他利落下了床,手掌擦过背包略微凸起的弧度,像是想起什么,他从里面拿出两颗青色包装的糖果。
他抬头问:“我有薄荷糖,你吃吗?”
叶望舟说时耳朵微动,电梯内少年隐忍的喘息声仿佛越过时间,响在了此刻空旷的宿舍里,他的听力很好,自然也听出了这人那时的不适。
不过少年显露的排斥太过明显,穿着的白衣像飘荡无影的白云,叶望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堪堪看到一抹紧抿的胭脂色嘴唇。
电梯间扭曲的光晕落到这人身上,也蒙上一层朦胧的模糊感,那道嫣红浅淡的颜色映在叶望舟栗色眼瞳中,蓦然让他想起绯色桃花旖旎盛放的景色,苍白的肤色映衬着,彼时便如春冬交错。
当时他想礼貌性的询问也卡在咽喉,微曲着手指,眼中便只愣愣看着,雪白的皮相含了红,似乱雪落至绯色桃林,纷飞如线,在他心底留了道潋滟的印象。
床上江渺感觉自己虚的要死的身体总算缓了过来,她踩着床梯下来,顺势也含糊应了。
关叙月让她尝试人际交往,不要一味地拒绝和作弄别人,江渺被她絮叨的也记在心里,虽然收敛不了凌然傲气和溢散的疏离,不过接受这种示好也不是不行。
正好让薄荷糖给她提提神,不至于入学第一天就睡死了过去。
雪白的指尖掠过叶望舟摊开的手,眼前的少年便已经三两下拆开把糖扔进了嘴里,那抹绘在叶望舟脑海的胭脂色如今被他看得分明。这人越过他,步伐吊儿郎当,连回应他的好意也是不轻不重的轻哼一声,带着泾渭分明的疏离,转眼就飘散在空气里。
白衣袅袅如轻烟擦着他离去,叶望舟看着江渺离开的背影停了好一会,手指停在薄荷糖青色的包装上。
清晨温凉的气息逐渐褪去,替换上了夏日烈日当头的热意。宿舍楼的脚步逐渐多了起来,搭配着滚轮的声音,一动一晃像是滚在叶望舟耳畔,他习惯性微扬的嘴角此刻倒是含了抹虚虚实实的真意。
犹豫了半晌,这枚薄荷糖还是被他放了回去。
他拢了宿舍门,在最后闭合上的一点缝隙里不经意又看到了江渺的床位,铺好的被褥带着刚入住的崭新整洁。
这边江渺转悠了半天,来的时候还挺凉快,现在热意无声顺着脊背爬到额角,让她脸上也染了丝不分明的红晕。
她突然停下脚步,兜转半天,江渺心里才发觉一个事实,尼玛她根本就没记路!
这自带的病症buff让她对外界都不太在乎,当然除了数学。现在江渺全盘接手,又因为自身特殊性愈加严重,她日常生活忽然就变得诸事不顺格外脆弱起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拉不下脸也排斥去问人路,又找不到指示牌,江渺干脆开始在脑子里模拟构建学校的样子,自己摸索半天终于踩点到了教室。
江渺姗姗来迟,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喧闹声不绝于耳,听在她耳朵里就让她开始皱眉不虞。
高二一二班都是尖子班,人不多但也不至于让教室变得空旷。她从后门看了眼室内不多不少的人群,全然都是陌生的面孔和四溢的外来气息,她太阳穴有些鼓动,生理上极度不愿意踏进去。
事到如今,不想进也得进了。江渺闭了闭眼,直接无视心头的排斥走了进去。她的声响不大,但只要是学生便都会对后门踏入的脚步敏感几分,一张张脸骤然扭向江渺,数不过来的目光让她感到如潮水般涌来的窒息和不适。
快到晌午的阳光穿透窗户异常刺眼,头顶电风扇吱呀旋转,江渺从一众坐着的身影中脱颖而出,一身白衣晃得人眼花,像淋了冬雪。
那瘦削的身子带着几乎要溢出体表的冷漠情绪,眉宇眼瞳间具是寒冽的不耐,纠缠在这人四周的日光炙热却偏生让人觉得成了陪衬的寒凉,这般交织勾缠,也晕出几分不清不楚的潋滟。
江渺当然不知道这群人都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再被这样看下去,估计马上就要控制不住心里横生的戾气要发癫了。
在她视野里这些张张望向她的脸好似都成了一模一样的面谱,看不出情绪,像是人偶般,让她发自内心的感到不适,切切目光仿佛有了重量,压得她额角渗出汗意。
卧槽能不能别看她了,她真的受不了了,江渺感觉自己又快要虚了,脱力感从心底涌来,仿佛下一秒她就能一屁股坐地上了。
好在江渺足够会装,众目睽睽之下愣是走出嚣张肆意的步伐,微顿后继续带着满身的疏离走了进来,几个呼吸间就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坐下时江渺膝盖一软差点崴住脚,这位置没人,但她知道是程余的位子,后排靠窗剧情里写的清清楚楚。他一个人占了俩位已经坐了一整个学期了,如今升至高二,还是像个山大王。
江渺选了里侧的位置,外侧容易被人注目,都是同桌,她向来任意妄为,当然要选个自己舒心的。
屁股终于是接触到了板凳,江渺肩膀塌了下来,整个人直挺挺倒在了桌子上,她吃了叶望舟的薄荷糖倒也没有很困,但能察觉到班里很多人还在看她,外侧没人遮挡,江渺觉得自己在这些视线下如无所遁形,百般不适。
遇事不决,江渺选择搬出睡觉大法。看吧随便看,她头一埋也管不着别人眼珠子。
嘴里尚还残存着清冽带甜的味道,江渺舔了舔唇角,觉得这薄荷糖效果有点好过头了,让人实在太过清醒。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只能硬着头皮装睡假寐。室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窗户遮不住猛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热腾腾的,被风扇一吹只觉得内心徒生燥郁之气。
江渺一路顶着烈日摸过来已经习惯了,又刚经历了方才万众瞩目的场面,此刻这般浮云暖意搁在周遭,光线跃动,对比倒生出宁静祥和。
想着睡不着实际上江渺还是模糊睡了过去,凌凌日光照在上方,落在旁人眼里便是给少年的轮廓勾勒出金边,定睛细看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这人像是睡得不安稳,皱着眉头,鸦羽似的眼睫轻颤,弯着的胳膊莹白如玉,模样和这个教室的所有都横亘着不同,独独让人心生惦念。
这般静静的睡了,旁人看着就像幅色彩融洽的画卷。
二班的班主任老张从前面不紧不慢走上讲台,后门程余和叶望舟不约而同也进来,准备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叶望舟就坐在程余隔着走廊的旁边,都是最后一排,两人是如出一辙的路线,余光瞥视,就都看见了少年趴伏的模样。
江渺是他同桌?
程余脚步陡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