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的烛火,又是一夜未熄。
房玄龄将最后一道策问题目审定,搁下朱笔,长长吁出一口气。他眼下乌青浓重,嗓音也带着几分沙哑:“诸位,这便是今科的全部题目了。经义、律法、算学、策论,四科并举,务求选拔经世致用之才。”
杜如晦接过那叠厚厚的卷宗,仔细检查着封口的火漆,神色凝重:“玄龄公所言极是。陛下雄才大略,开此万世科举之先河,我等身为辅弼,自当殚精竭虑,为陛下遴选栋梁。”
长孙无忌在一旁补充道:“此事干系国本,半点马虎不得。待会儿,便由我与怀英一同,将这试卷送入宫中,请陛下御览钦定。一旦封存,直至开考,任何人不得再窥。”
狄仁杰肃然点头:“无忌兄思虑周全。为保万全,护送队伍也需加强,以防宵小觊觎。”
天色微明,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棂,照亮了长安城古老的坊墙,也唤醒了这座沉睡的巨都。龙腾五年,大唐皇朝的声威已如日中天,稳坐东荒霸主之位。疆域之辽阔,已将整个东荒划分为三百六十省,下辖一千三百二十五府,三千二百五十六郡,共计一万五千八百四十二县,以及数之不尽的乡镇、村庄。如此广袤的土地,层层选拔之下,能够汇聚到京城长安,参加这最终殿试的举子,足有数十万之众。
青云楼,这座为科举而特设的宏伟建筑群,此刻早已是人头攒动,却又在无形的威严下保持着一种奇异的肃静。若非楼内被供奉阁的帝尊境高人布下了须弥芥子般的空间阵法,将方寸之地拓展出无垠之境,莫说数十万考生,便是数万人也难以容纳。
“咚——咚——咚——”
沉闷而悠长的鼓声,自贡院方向传来,一声声,敲击在每个举子的心头。
青云楼内,原本还偶有低语的各处院落,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数十万学子,无论出身高低,此刻皆是面色肃然,整理衣冠,静候指示。他们或负笈而来,家境贫寒,只盼一朝鲤跃龙门;或锦衣玉食,世家子弟,亦不敢有丝毫懈怠。
“开——考——”
随着礼部官员一声高亢的宣唱,青云楼各处考场的大门缓缓开启。早有禁军与礼部差役肃立两侧,目光如炬,维持秩序。
一列官员鱼贯而入,为首者正是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与狄仁杰四位主考。在他们身后,数名内侍小心翼翼地捧着数个巨大的紫檀木箱,箱体之上,皇家封印与政事堂火漆清晰可见。
“陛下有旨!”一名内侍展开明黄诏书,朗声宣读,“今科取士,首重公允,国之大典,务绝弊私。所有试题,皆由主考官拟定,朕已亲览,兹加御印,即刻分发。望尔等恪守考纪,潜心答题,为国尽忠,不负所学!”
“臣等(学子)遵旨!”山呼海啸般的应答声,在青云楼的无数空间内回荡。
在数十万道目光的注视下,房玄龄亲自上前,接过特制的金剪,剪开箱体上的封印。杜如晦、长孙无忌、狄仁杰亦分别开启其余木箱。一沓沓散发着墨香的崭新试卷,被分发到每一位考生的案前。
刹那间,整个青云楼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有的学子拿到试卷,凝神细看,眉头紧锁,似遇难题;有的则略一思忖,便面露微笑,提笔疾书,显然胸有成竹;亦有那紧张之人,手心冒汗,握笔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策论题目尤其引人注目:
“论东荒一统之后,大唐如何长治久安,万世不易?”
“西漠佛国、北原妖庭、南域魔宗虎踞龙盘,中州圣地俯瞰天下,我大唐当如何自处,以谋万全之策?”
“国朝初立,百废待兴,富民强兵之道何在?请就民生、军备、吏治三者,择一详述,辅以实例,不得空谈。”
这些题目,无一不是直指大唐眼下及未来的关键,既考经义功底,更重韬略眼光。
日头渐高,又缓缓西斜。
考场之内,静默依然。偶有巡考的官员走过,也只是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些全神贯注的未来栋梁。
待到暮鼓敲响,第一日的考试方才告一段落。
而此刻的政事堂,灯火再度通明。一车车封存好的试卷,从青云楼源源不断地运抵此处。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卷册,即便是房玄龄这等历经风浪的宰辅,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压力。
“克明,无忌,怀英,”房玄龄指着那如山般的试卷,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振奋,“接下来的担子,更重啊。数十万份答卷,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秉公批阅,选出真正的国之栋梁,你我,怕是又得几个不眠之夜了。”
杜如晦捋了捋胡须,眼中精光一闪:“为陛下分忧,为大唐选贤,我等万死不辞!”
一场关乎大唐未来的遴选,才刚刚拉开它最为紧张激烈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