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建华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他面前的桌子上，摊放着钱学东连夜送来的第一批旧案卷宗的复制件和初步分析报告。
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被放大到了极致，投射在墙壁的屏幕上。
那个背影，坚毅而挺拔，即使隔着十年的光阴，依旧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悍勇之气。
“石洪川……”孔建华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复杂。
作为曾经的“雪狼”突击队队长，石家武学的传人，他的失踪本身就充满了谜团。
官方的结论是“任务中遭遇不测，下落不明”。
但孔建华从一开始，就对这个结论存有疑虑。
现在，凌天来的招供，以及旧案卷宗中浮现出的这些蛛丝马迹，让他的疑虑，变得更加强烈。
“政委，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石洪川队长失踪的0713区域，正是当年走私案中，‘特殊货物’上岸的核心地带。”王靖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同样一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
“而那批所谓的‘特殊货物’，根据凌天来最新的补充交代，其中就包括了‘黑潮’组织早期实验所需的一些违禁化学品和……一批身份不明的‘特殊人员’。”
孔建华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违禁化学品……特殊人员……
这与“凤凰计划”的某些描述，隐隐吻合。
难道，“黑潮”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为“凤凰计划”做准备了？
“那张照片上，石洪川队长腰间那个疑似棍状物的容器，技术部门进行了模糊修复和比对。”王靖宇指着屏幕上的另一张分析图，“初步判断，其外形特征，与石家‘盘龙棍’的特制携行具高度相似。”
盘龙棍法！
石洪川不仅是军中悍将，更是石家武学的嫡系传人。
他出现在那里，带着盘龙棍，绝非偶然。
“还有那个包装箱上的龙形图案。”孔建华的目光转向另一张照片，“钱学东他们查过了，那个图案，并非当时任何一家合法注册公司的商标。更像是一种……家族或者组织的特殊标记。”
“会不会……是石家的标记？”王靖宇猜测道。
“有可能。”孔建华沉吟道，“但更让我关注的是，为什么石洪川会出现在那里？他的‘特殊任务’，究竟是什么？是阻止走私？还是……另有目的？”
这些问题，如同一个个幽灵，在孔建华的脑海中盘旋。
“命令钱学东，继续深挖。”孔建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第一，彻查‘雪狼’突击队当年的所有行动记录，特别是与沧海港有关的任务。我要知道，石洪川在失踪前，究竟在执行什么命令，他的对手是谁。”
“第二，全面排查当年沧海港区域所有的监控记录，即使是民用的，只要有可能拍到0713区域附近的，都不要放过。十年前的监控技术虽然落后，但我不相信，那么大的动静，会不留下任何痕迹。”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孔建华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从石洪川的人际关系入手。他在部队的战友，他在石家的亲人，甚至……他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联系。”
“特别是……齐动础。”
当孔建华说出这个名字时，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齐动础，凌天来的心腹，手段狠辣，身份神秘。
更重要的是，根据周亮留下的线索，以及郝大龙的某些暗示，齐动础与石洪川之间，存在着某种极其复杂，甚至可能是血脉相连的关系。
“政委，齐动础这条线，我们一直在秘密调查。但他非常狡猾，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个人信息。我们甚至无法确定，‘齐动础’这个名字，究竟是不是他的真实身份。”王靖宇面色凝重。
“那就从侧面迂回。”孔建华说道，“齐动础曾服役于‘太行飞虎’特种大队，这个信息，郝大龙已经确认过。”
“查！查‘太行飞虎’当年的队员名册，查他们的服役记录，查他们退役后的去向。我要看看，有没有人的轨迹，与石洪川，或者与十年前的沧海港大案，发生过交集。”
孔建华的思路，如同剥茧抽丝，试图从纷繁复杂的线索中，找出那根连接所有真相的关键丝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钱学东那边，不断有新的发现传来。
“报告政委，查到一份‘雪狼’突击队内部的行动简报。在石洪川队长失踪前半个月，他曾秘密带队前往金三角地区执行过一次侦察任务，任务目标……疑似与一个新兴的，从事基因药物研究的秘密组织有关。”
金三角？基因药物研究？
孔建华的心头猛地一震。
这与“黑潮”的某些特征，不谋而合！
“继续查！这个秘密组织，有没有更详细的资料？”
“报告政委，资料极少。只提到该组织行事诡秘，资金雄厚，并且……有军方背景的雇佣兵参与安保。”
军方背景的雇佣兵……
孔建华的脑海中，闪过了凌天来手下那些悍不畏死的佣兵，以及齐动础那如同幽灵般的暗杀技巧。
“报告政委，我们在市档案馆的故纸堆里，找到了一份十年前沧海港务局的内部巡查日志。其中提到，在0713区域附近的一个废弃仓库，曾有身份不明的人员短期活动，行迹可疑。但后续似乎不了了之。”
废弃仓库？身份不明的人员？
会不会是“黑潮”的早期据点？
或者是……石洪川和他的“雪狼”小队，在秘密调查什么？
线索如同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却又都带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真切。
就在这时，王靖宇的加密通讯器突然响起。
是负责监控齐动础动向的外勤小组。
“王教官，目标……目标有异动！”通讯器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说！”
“我们安插在天来集团内部的眼线报告，就在刚才，齐动础秘密销毁了一批他私人保险柜内的文件。由于行动仓促，眼线只抢拍到了一张残角的照片！”
“照片发过来！”王靖宇立刻说道。
很快，一张经过加密处理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照片非常模糊，似乎是在慌乱中拍摄的。
那是一张被撕碎的文件残片。
上面只有几个残缺的字，以及一个……被烧灼了一半的，模糊的指纹。
孔建华和王靖宇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那个指纹上。
虽然残缺不全，但那个指纹的纹路走向，却让他们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王靖宇立刻调出了石洪川的军人档案，找到了他入伍时留下的指纹记录。
两相对比。
孔建华的瞳孔，骤然收缩！
虽然无法进行百分之百的精确比对，但那残缺指纹的几个关键特征点，竟然与石洪川的指纹……高度吻合！
齐动础销毁的文件上，为什么会有疑似石洪川的指纹？
难道……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在孔建华和王靖宇的脑海中同时升起。
齐动础……会不会就是……
办公室内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几乎窒息。
十年前的幽灵，似乎正从泛黄的卷宗中，一步步走出来，带着冰冷的寒意，逼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