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
沧海市,天来集团总部。
那间深藏于地下数十米,弥漫着浓重铁锈腥味与无边绝望压抑气息的秘密审讯室。
惨白刺目的灯光,如同手术台上那冰冷无情的无影灯。
它毫无温度地,映照着周亮那张没有一丝一毫血色的脸庞。
苍白得,像一张被冰冷的雨水彻底浸透,又被狂风撕扯得残破不堪的宣纸。
他嘴角的血痂已经凝固成令人作呕的暗黑色,如同干涸的泥沼。
每一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都带着胸腔被一寸寸生生撕裂般的剧痛。
仿佛有无数根在炉火中烧得通红的钢针,在同时,毫不留情地穿刺他早已脆弱不堪的肺叶。
他被坚韧无比,足以束缚一头狂暴巨熊的特制束缚带,死死捆缚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刑讯椅上。
束带深陷皮肉,早已勒出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紫黑色的淤血从皮肉下渗透出来,让他动弹不得分毫,如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像两簇在无边黑暗的末日风暴中,依旧在倔强燃烧,不肯有丝毫黯淡与熄灭的火苗。
那火苗中,燃烧着对命运的嘲弄,燃烧着深入骨髓的不屈,更燃烧着对死亡那深入骨髓的蔑视!
齐动础的身影,如同亘古不变,矗立在时间长河尽头的万载冰山。
又似一尊刚刚从地狱最深渊,踏着累累白骨与无尽鲜血,缓缓走出的,以绝望和恐惧为食的嗜血魔神。
他静静地,无声地,如同一道没有实体的幽魂,站在他的面前。
仅仅是站在那里,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便散发着一股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为之崩解、为之彻底臣服的恐怖威压。
审讯室内本就凝固如实质的空气,都仿佛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更加沉重,更加粘稠。
压得人连呼吸都感到一种发自肺腑的困难,仿佛胸口压着一块万钧巨石。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宛如艺术家般完美的手指间,正漫不经心地,如同把玩一件微不足道的玩具般,把玩着一个刚刚从周亮身上搜出的、仅有指甲盖大小的微型军用级信号发射装置。
那,正是周亮拼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不惜燃烧生命本源,才艰难发出那条救命讯息的源头。
齐动础的嘴角,噙着一抹冰冷到极致,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诡异弧度。
如同死神在宣判前,那令人绝望到连灵魂都会冻结的微笑。
“了不起。”
齐动础的声音很轻,很淡,没有任何语气的起伏,平淡得如同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琐事。
却像无数根在剧毒中浸泡了七天七夜的冰针,一根根,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扎进周亮的耳膜,让他早已因为剧痛而有些麻木的灵魂,都在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在我亲自布置的天罗地网之中,居然还能把消息送出去。”
他的目光,幽深而锐利,仿佛两柄刚刚饮过鲜血,锋利无匹的出鞘利剑,能轻易洞穿人心最隐秘,最黑暗的角落。
“告诉我,你都说了什么?”
“又……告诉了谁?”
周亮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如同风中残叶。
那不是因为深入骨髓,无法抗拒的恐惧。
而是因为,计划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被这个恶魔截断的滔天愤怒与无尽不甘!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可怕。
低估了这头披着人皮,行走在人间的真正恶魔,那神鬼莫测,令人防不胜防的恐怖手段!
齐动础的目光,如同最精密、最冷酷的x光扫描仪,又似经验最丰富的老猎手在审视落入陷阱的猎物。
他一寸一寸,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扫过周亮那张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庞。
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从这具早已残破不堪的躯壳中彻底剥离出来,放在烈日之下无情暴晒。
“看来,你是不准备主动配合了。”
他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仿佛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对顽固猎物的惋惜。
又像是在无情嘲讽周亮那螳臂当车般,可笑至极的不自量力。
但那双深不见底,宛如万年寒潭般,幽深得令人心悸的漆黑眼眸中,却只有一片冰封万里,没有任何生机的冷漠与残酷。
没有丝毫波澜,不起任何涟漪。
“也好。”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得不起一丝涟漪,仿佛来自亘古的虚空。
“我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有的是耐心。”
“自然,也有的是手段。”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衣角的灰尘般,瞟向审讯室那阴暗的角落里。
那里,在惨白刺目,毫无温度的灯光映照下,闪烁着狰狞寒光的,是各式各样,造型诡异,足以让最坚硬,最铁血的汉子都魂飞魄散,精神崩溃的刑具。
每一件刑具的表面,都仿佛浸染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散发着令人闻之欲呕的浓重血腥味与绝望气息。
“让你开口。”
“或者……”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停顿的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声音愈发冰寒刺骨,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那永不停歇,能够冻结灵魂,湮灭一切生机的凛冽寒风。
“让你,永远闭嘴。”
周亮的心,一寸,一寸地,如同坠入无底冰窟般,沉入冰冷彻骨,没有任何希望的无底深渊。
绝望,如同汹涌澎湃,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潮水,瞬间将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彻底淹没。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但他早已被折磨得残破不堪,却依旧顽强跳动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悔意。
只有对未能亲眼看到石云为兄弟们报仇雪恨的无尽牵挂,以及未能将所有秘密告知兄弟的深深遗憾。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艰难无比地牵动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麻木僵硬的嘴角。
硬生生扯出一个沾染着斑斑血迹,却带着无尽嘲讽与深入骨髓的轻蔑的笑容。
那笑容,在惨白刺目的灯光下,显得如此刺眼,如此决绝,如此的……悲壮。
他迎着齐动础那双足以冻结灵魂、碾碎意志、剥夺一切希望的恐怖目光。
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顿地,清晰无比地,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所有的骄傲与不屈,说道:
“你……”
“做……梦!”
齐动础的眼神,在那一瞬间,骤然变得无比阴沉!
如同暴风雨来临前,那最压抑、最黑暗、最令人窒息的铅色天空!
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怖杀机,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深处,积蓄了万年的凛冽冰风暴。
瞬间,便将周亮那具早已残破不堪、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的身体,彻底笼罩!
石哥……我的兄弟……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对不起……
周亮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嘴角却依旧残留着那抹嘲讽而决绝的笑容。
等待着那早已注定的,永恒黑暗的,降临。
而远在边防支队指挥中心,那个阴暗角落的石云,在通讯彻底中断,陷入一片令人绝望到发狂的死寂的那一刹那!
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轰然炸裂!
瞬间,化作滔天怒焰与刺骨的冰寒!
周亮!
出事了!
他的兄弟,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