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尖锐的哨声刺破宿舍楼的宁静。李枫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额头撞到了上铺床板。黑暗中，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中夹杂着慌乱的穿衣声。
“操，这才几点啊！”张明的声音从上铺传来。
李枫摸索着打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他看到宿舍里其他五人都在手忙脚乱地套着迷彩服。窗外的天空还是墨蓝色的，连一丝黎明的迹象都没有。
“五分钟内楼下集合！”走廊上传来教官的吼声，“迟到一分钟，全班多跑一公里！”
李枫以最快的速度穿好军训服，抓起昨晚准备好的背包冲出门。走廊上已经挤满了慌慌张张的学生，像一群受惊的蚂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还是没有信息过来。
操场上，十辆军用卡车整齐地排成一列，车头灯在黑暗中划出刺眼的光柱。陈老师穿着运动服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花名册，脸色比平时更加严厉。
“按班级列队！111班到1号车！”
李枫小跑着站到班级队伍里，发现不少同学已经面色苍白。许芳站在女生队伍最前面，黑发整齐地扎成马尾，看起来像是已经起床很久了。
“报数！”
“1！”“2！”“3！”...李枫机械地喊出“21”，声音淹没在清晨的寒风中。
卡车车厢里没有座位，五十个学生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李枫靠在车厢挡板上，透过缝隙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林思雨发来的消息：【出发了吗？我们这边还在吃早饭呢，食堂的包子居然是甜的！】
文字后面跟着一个吐舌头的表情。李枫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在卡车上了，感觉像是被拉去屠宰场的猪。】
“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赵宇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他旁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
“没谁。”李枫锁上屏幕，“普通班的朋友。”
赵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116班那个女生？”
李枫没有回答，但耳根已经开始发烫。赵宇识趣地没再追问，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口香糖递给他：“嚼点，能防晕车。”
卡车颠簸了两个小时才到达军训基地。当车厢挡板终于放下时，李枫的腿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十几排低矮的平房围着一个巨大的训练场，远处是连绵的山丘，没有一棵树能提供阴凉。
“欢迎来到地狱。”赵宇在他耳边小声说。
接下来的场景像是一场噩梦。五十个学生在烈日下站军姿，汗水顺着李枫的脊背流下，在迷彩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的脚踝开始肿胀，但教官犀利的目光让他不敢有丝毫晃动。
“你！21号！”教官突然指着李枫，“出列！”
李枫的心跳漏了一拍，僵硬地向前一步。全班同学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他身上。
“站姿不标准！肩膀歪了！”教官绕着他走了一圈，“全体注意，因为21号的不规范，全班多站十分钟！”
一阵压抑的抱怨声响起。李枫感到几十道责备的目光刺在他背上，其中最锋利的一道来自陈老师。他的脸烧了起来，不是因为烈日，而是因为耻辱。
午饭时间，李枫几乎拿不稳筷子。他的肩膀和背部像被火烧过一样疼痛，手指因为长时间绷直而微微发抖。食堂的饭菜很简单——米饭、白菜和几片肥肉，但他吃得狼吞虎咽。
“别太在意上午的事。”赵宇突然坐到他旁边，“那个教官就是喜欢杀鸡儆猴。”
李枫惊讶地抬头，没想到赵宇还能知道教官的事情。
“谢谢。”他低声说，不知道该继续什么话题。
“你的物理很好。“赵宇突然说，“我看过你的中考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全校只有三个人做对了，你是其中之一。”
李枫的筷子停在半空：“你怎么会看到我的卷子？”
“陈老师让我整理入学成绩分析。”严芳的声音很平静，“所以我知道你被分到21名只是因为历史地理政治这三科差了点，论理科成绩你其实可进前十。”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李枫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勉强塞进重点班的吊车尾，没想到...
“下午是体能测试。”赵宇站起身，“好好表现，教官喜欢有潜力的学生。”
下午的测试包括引体向上、仰卧起坐和五公里跑。李枫拼尽了全力，在引体向上项目做了15个，是全班第五名。教官难得地点了点头：“21号，还行。”
这句简单的评价让李枫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热流。晚上洗澡时，他发现自己的手掌磨出了好几个水泡，肩膀和后背的皮肤被晒得通红，碰一下就火辣辣地疼。但奇怪的是，这种疼痛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满足。
熄灯前，他偷偷拿出手机。林思雨发了好几条消息：【我们今天学了军体拳，超好玩！】【苏姐偷偷给我们带了冰淇淋！】【你们那边怎么样？】最后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睡了吗？】
李枫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刚结束。今天站了四小时军姿，跑了五公里。】
林思雨秒回：【天啊！你们这是军训还是虐待啊？】
李枫想了想，回复道：【其实没那么糟。】发出这句话后，他自己都有些惊讶。明明身体每一寸都在疼痛，但心里却有种说不清的充实感。
【你变了。】林思雨发来一个思考的表情，【以前你体育课你跑800米都会喊累。】
李枫看着这条消息，不知该如何回复。是的，他变了。在烈日和汗水的洗礼下，在教官的吼声和全班同学的注视中，那个平时总爱偷懒的李枫正在一点点消失。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他最终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