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铁锈味漫进油麻地的骑楼,陈然把烟头按在斑驳的消防栓上,火星子溅进积水里,像颗没炸响的雷。他望着对面茶餐厅的玻璃橱窗——里面映出三个穿黑风衣的身影,帽檐压得低,其中一个正摸向后腰。
\"然哥,车来了。\"副驾的司机探过身,敲了敲挡风玻璃。陈然坐进黑色奔驰,后视镜里那三个影子突然散开,其中一人抄起路边的铁棍,朝他这边狂奔。
\"走!\"引擎轰鸣的刹那,铁棍砸在车尾箱上,迸出刺耳的刮擦声。司机猛打方向盘,奔驰甩尾冲上弥敦道,雨刷器疯狂摆动,却扫不开挡风玻璃上那道逐渐拉长的黑影——是辆改装过的本田思域,车窗摇下,露出两支黑洞洞的霰弹枪。
\"后面有车!\"后座的阿杰吼了一嗓子。陈然扯松领口,摸到后腰的柯尔特蟒蛇,指尖刚碰到枪柄,前挡风玻璃\"砰\"地炸开。霰弹在玻璃上撞出蛛网状的裂纹,司机猛踩油门,奔驰窜进一条窄巷,两侧的晾衣绳在头顶晃成一片,竹篙上的花衬衫被风掀起,像面面褪色的旗。
\"左转!\"陈然吼道。司机方向盘一打,车轮碾过堆在路中的装修废料,木板\"咔嚓\"断裂,车身剧烈颠簸。后视镜里,本田思域紧咬不放,车灯在雨幕里撕开两道惨白的口子。突然,前方巷口冲出辆逆行的货车,车斗里站着几个戴渔夫帽的身影,手里明晃晃的都是开山刀。
\"操!\"司机猛踩刹车,奔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头几乎贴上货车尾板。陈然翻身滚到后座,柯尔特已经握在手里。货车的车斗突然翻下挡板,七八个刀手拎着刀跳下来,刀锋在雨里泛着冷光,像一群扑上来的鲨鱼。
\"然哥!\"阿杰从副驾探出身子,手里的短管霰弹枪喷出火舌。最前面的刀手肩膀炸开血花,踉跄着栽进污水沟。但后面的已经围上来,刀光劈头盖脸地砸向车身。司机挥着方向盘锁砸碎左窗,抄起把折叠刀迎上去,却被两把刀架住手腕,疼得闷哼。
\"然哥!这边!\"巷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高晋的改装福特野马撞开路边的垃圾桶,车灯扫过陈然的脸。他摇下车窗,手里端着的hK416步枪喷吐火舌,三个刀手应声倒地。野马的轮胎碾过地上的血洼,擦着陈然的奔驰停稳。
\"上车!\"高晋探身拉开车门,枪口还在冒烟。陈然拽着司机翻进后座,阿杰举着霰弹枪殿后,最后一脚踹开车门,子弹擦着他耳朵飞过,在墙上打出个焦黑的洞。
本田思域终于追进巷子,却一头撞上陈然故意横在路中的报废丰田。车门撞飞的瞬间,高晋已经换上霰弹枪,\"砰\"的一声轰碎了驾驶座的玻璃。本田的司机被气浪掀出车外,重重砸在墙上,再没动静。
\"清场!\"高晋扯下染血的手套,扔给后座的陈然。后者这才发现自己左肩在流血——刚才翻滚时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高晋扯下自己的领带,利落地缠住伤口:\"哪来的老狗崽子,敢动我兄弟?\"
巷子里剩下三个刀手,举着刀步步后退。高晋的枪口始终指着他们,直到远处传来警笛声。为首的刀手突然把刀一扔,跪在地上磕头:\"爷爷饶命!
\"闭嘴。\"高晋踹了他一脚,转头对陈然笑,\"然哥,咱去医院?\"
陈然摸出根烟点上,火星映着他染血的嘴角:\"不急。\"他望着雨幕里逐渐亮起的警灯,指间的烟烧到滤嘴,\"这次,该算总账了。\"
陈然拍了拍方向盘,野马的引擎发出低吼。后视镜里,警车的灯光越来越近,而他的手始终按在枪柄上——有些债,总得用血来还。
洪兴总部的霓虹灯在雨雾里晕成一团模糊的红,陈然把车停在楼下,皮夹克肩头还滴着水。他仰头看了眼三楼的玻璃窗——那扇窗正亮着,蒋天养的习惯,夜里处理文件总留一盏暖黄的台灯。
\"阿然到了?\"七叔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这个洪兴七叔的手搭在他肩上,力道比往常重了几分,\"天养在等你,进来吧。\"
会客室的门虚掩着,陈然推开门,就见蒋天养坐在皮沙发里,脚边堆着几摞文件,左手还捏着半份没吃完的云吞面。他抬头时,眉骨处的淤青还没消——是三天前在医院换药时撞的。
\"坐。\"蒋天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抄起桌上的紫砂壶倒了杯茶,\"七叔说你被袭击了?\"
幸好高晋来的及时兄弟们得力,要不这次还悬了陈然后怕的说道。
蒋天养的手指在桌面轻叩两下,目光扫过他面容:\"说,具体说说。\"
\"袭击路线是预先踩过的。\"陈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截带血的刀鞘,\"我在巷口捡到的,刀鞘内侧刻着'东星'的暗纹——您看这龙尾,是东星老堂口的标记。\"
蒋天养的瞳孔缩了缩。东星和洪兴在尖向来不对付,不过骆驼的事情过后,两帮刚签了和解协议。
\"不止。\"陈然又摸出张照片,是监控里拍的本田思域车牌,\"车是套牌,但底盘有改装痕迹——油麻地修车行的王师傅跟我说,这种改法只有'鬼手'阿强做得出来。阿强三年前替东星老大豹哥开过车,后来因为吞了批货被砍断三根手指,失踪了两年。\"
会客室里的吊扇吱呀转着,吹得云吞面的热气散了。蒋天养突然笑了,指节敲了敲那张刀鞘照片:\"豹哥上个月托人送了我两盒安溪铁观音,说'当年年轻人冲动,现在该坐下来喝茶'。\"他把照片揉成一团,扔进纸篓,\"茶我没喝,让人拿去验了——茶叶里掺了西药粉,能让人产生幻觉。\"
陈然的后颈泛起凉意。他想起袭击当晚,那个举霰弹枪的刀手眼神发直,像被什么东西控制着。原来不是疯,是药。
阿然,江湖是张网,你越挣扎,勒得越紧'。\"他走到桌前,抓起那叠文件最上面的一份——是洪兴最近三个月所有场子的收益表,\"你看,赌场抽成少了三成,码头的保护费有人敢拖,连卖奶茶的阿珍都被泼了红漆。\"
陈然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些事他早有耳闻,只当是下面的小弟办事不力,没想到...
\"有人在试我。\"蒋天养的手指点在收益表上,\"试我蒋天养还能不能护着洪兴的场子。\"他突然笑了,可那笑比哭还冷,\"试得够久了。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是凌晨两点了。蒋天养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是堂口小弟发来的消息:\"西环码头被人泼了红漆,写'洪兴滚出去'。\"
他把手机按在桌上,抬头时眼里有了光:\"让阿霆,带二十个兄弟去守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