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金樽里的残酒仍在杯底荡漾苦味,庆功宴的喧嚣被一具喉骨碎裂的尸体生生掐断。红绸撕下,金烛熄灭,地面香槟与血水混成粉红污渍,粘着高跟鞋印和碎玻璃。
宾客如惊弓之鸟散去,空气里残留着雪茄灰烬和一种冰冷的恐惧。
陈然耳垂上那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灼痕在电梯下降的冷光下隐隐作痛。
高晋影子般贴在他身后半步,手中捏着侍者那枚打开的毒针戒指。钨钢戒面残留的苦杏仁气刺鼻。针孔里提取的微量毒质粘稠如蜂王浆,在强光下折射诡异绿芒——神经毒素混合基因抑制剂,实验室产物。
“鬼佬的私人订制。”陈然指尖抚过耳垂伤口。电梯门滑开,寒意如刀劈面。停车场白炽灯管嗡嗡作响,青灰色水泥地光可鉴人,空气冷得刺骨。他拉开车门时停顿半秒,冰冷视线扫过空旷立柱阴影处几片零星的油渍反光——形状似未干的鞋尖水印,印痕方向却背光。
“A6柱后,两人。c区消防柜左,一人。备用电梯间顶层送风口有热源。”高晋声音压成气音,手按上腰间。
陈然闻言并没有说话,江湖并不平静。
山顶道盘山公路如黑蟒盘踞。防弹版劳斯莱斯银影切开雨帘,雨刮器在狂风中徒劳摇摆。车窗紧闭,蒋天养深陷后座阴影,指尖捻动金壳怀表秒针。仪表盘幽光照亮他鹰隼般的眼,盯着前方弯道——路面反光的湿黑中,几点深油污渍突兀粘在弯心。经验丰富的司机本能松油门,轻点刹车。
就在此刻!
轰——!!!
轮胎摩擦的尖啸撕裂雨幕!山体峭壁上方两道刺目白光如巨眼骤亮!两辆重型泥头车失去控制般从陡坡咆哮着翻滚砸下!泥浆裹挟碎石瀑布般倾泻!车斗里未固定的巨石在翻滚中如炮弹轰砸路面!司机瞳孔骤缩,猛打方向盘急避!
嘎吱——嘭!!!
劳斯莱斯前轮碾上油渍!失控侧滑!车尾猛甩!金属撕刮护栏火花四溅!堪堪避过泥石流主体!车头险险擦着第一块砸落的巨石冲过!
车内茶杯砸在防弹玻璃上粉碎!滚烫红茶泼了蒋天养半边袖子!他身形纹丝不动,手指稳稳收回染湿的怀表,金表链在暗处闪寒光。
司机猛踩油门!引擎嘶吼欲裂!后视镜里——
四辆大马力越野摩托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撕裂雨幕从岔路冲出!引擎轰鸣震得山石簌簌!车手黑衣贴伏车身如人车合一!右手控车,左手抬起!加装消音管的长步枪枪口在雨帘中喷出火光!噗噗闷响如同魔鬼叩门!
铛铛铛铛——!!!
防弹玻璃瞬间炸开蛛网白斑!子弹打铁声密集如冰雹!后窗中央一点被持续击中,高强度玻璃纤维扭曲呻吟!裂纹蔓延如冰裂!
“撑不住五次!”司机嘶吼,油门轰到底!劳斯莱斯在雨中疯狂蛇形!
嗤——!
斜刺里!一道黑影借山体棱线阴影掩护贴地窜出!摩托车!车手单手控把!后座跳下另一道黑影!如同高空扑击的猎隼!直扑劳斯莱斯右后门!掌心吸盘“啪”地黏上车顶!另一手甩出带倒钩的切割索绕向车门铰链!腰间炸药包引信红光闪烁!
车内蒋天养终于抬头!枯指从湿透的袖袋里掏出一枚半掌大的黑色圆饼状物!金属表面布满蜂窝孔洞!拇指猛按中央——
嗡——!!!
无形的次声波如同巨锤轰出!高速扩散!
车顶吸附的杀手瞬间眼球爆凸!口鼻喷血!耳道鼓膜炸裂!人如触电般痉挛抽搐!切割索脱手垂下!
另一骑摩托冲到侧翼的车手头颅猛地后仰!如同被无形巨拳砸中面门!颈骨发出清脆断裂声!摩托车失控撞上山壁!爆炸火球腾空!
吱——嘎!!!
劳斯莱斯尖利甩尾停在急弯护栏豁口!车头半悬悬崖!底下海浪咆哮!
剩余两辆摩托左右包抄逼近!枪手在雨幕中再次抬起枪口!子弹追咬般射向脆弱后轮!
千钧一发!一道刺目车灯利剑般劈开雨幕!
阿积开着改装猛禽皮卡如同咆哮巨兽蛮横撞向左侧摩托!侧面加装的前铲如犁刀削飞摩托前轮!车手腾空摔进黑暗!右侧摩托枪手惊惶调转枪口!
皮卡车窗滑落阿积的身影在狂风骤雨中如磐石般探出半身!白衬衫衣角翻飞!手腕一抖!三道银光切开雨线!无声没入枪手右眼!喉结!握枪的手腕!
血水混合雨水泼上车窗!枪手栽倒,摩托失控冲向断崖!
车未停稳,高晋推门跃出,如同沉默的死神,走向还在悬崖边抽搐的袭击者。对方眼球充血爆裂,耳朵涌出粘稠血液。
高晋靴底碾上他试图拔刀的右手腕,骨裂声清脆如折断枯枝。扯下他腰间计时器跳动的炸药包,随手扯断几根连接线,扔下深渊。
悬崖下浪涛轰鸣。悬崖上只剩雨声。
陈然马上去车里查看蒋天养的情况,
蒋天养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在陈然的护送下离开。
新界东填埋场。又死鬼佬!这次淹在粪堆里!
“真邪门!”
早起拉运渣土的老王推着沾满油污的手推车,惊惶地和工友围在坑边指指点点。苍蝇嗡嗡成云。
坑底腐臭污水中,一个穿着剪裁考究却浸透绿黑污水的米色西装男人面朝下漂浮。污泥缠结了他精心打理的银灰色鬓角。昂贵的百达翡丽腕表表盘碎裂,指针凝固在昨夜死亡时刻。他右手僵硬地向上伸出淤泥,五指死死抠进烂泥,仿佛想抓住什么。
老王胆大,用钩垃圾的铁耙小心翼翼把人翻过来。
沃森那张曾经在维港顶楼志得意满的脸被污染成青绿色,口鼻塞满污物。唯独嘴唇惨白地微微张开,像是在无声呐喊。最刺目的,是他紧握的左手——露在污浊泥水上方一英寸处。掌心摊开,一枚精致的白金打火机静静躺在污水中,盖壳崩飞,火石被污水浸透。那冰冷金属映着晨光,如同嘲弄的墓碑。
远处海浪单调拍岸。一只硕大的老鼠吱吱叫着跑过垃圾堆,消失在废墟深处。污水坑底,被淤泥半掩的西装胸口口袋边缘,露出一小截染成墨绿色的硬纸角——隐约可见半个烧焦的金色狮鹫徽记烫印残影。
维多利亚港的风吹不散这冲天的恶臭。城市在污秽与光亮中苏醒。海水倒映着新一天冰冷的朝阳,血一般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