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兴总坛议事堂,窗户紧闭,厚帘遮光,空气沉重如铅。几盏低瓦钨丝灯在熏黄墙壁投下沉闷光圈。中央那张象征龙头权威的太师椅空悬。椅背高耸的红木雕花纹路在晦暗光影里扭曲如淌血槽。
长条供桌边围坐五人。没人说话。空气里浮着檀香冷灰、浓汗腺液、和刀鞘新磨的辛辣机油味。
桌面中央。倒扣一只深口青瓷茶盏。碗沿薄如刀锋。
一只枯瘦到指节凸棱如竹节的手伸来。蒋天生堂前白纸扇“福伯”垂着眼皮,指间捻一枚油亮乌木骰子。指节因用力而泛青白。骰子轻叩碗沿。
“嗒。”
声如碎骨。
福伯掌心摊开。乌木骰子六面空光。他看也不看,捏住,反手。
“啪!”一声。
拍死扣在青瓷盏底!腕力刚猛,声音却闷如沙沙!
生死签开启!
围坐的五道视线瞬间如钢钩,死死钉住那倒扣的碗底!
一只满是枪疤的粗手(火牛)猛地探出!掀盅!
五道飓风同时扑向桌面!手指卷出残影!
砰!哗啦——!
青瓷茶盏被五股蛮力撞飞!在桌角摔得粉碎!
灼心!仅余一张被汗浸透卷边的黄裱纸!
纸上无字!只用腥红朱砂狂龙走蛇般勾勒着——
一头张牙扑噬的青色蟠龙!龙爪怒张间!死死踩着只七窍飙血的下山血虎!
青红二色交缠!血浪喷溅!扑面凶煞气冲得人头皮发炸!
龙虎斗!擒龙虎!
抽中者——
陈然!
没有名字!没有指令!只有那扑咬撕杀的图腾!杀!撕碎擒龙虎!
死寂!几道复杂目光刮过陈然脸上!火牛下意识摸向腰间枪柄!长桌尽头阴影里,陈浩南靠在墙角的身体绷成弓弦!黑衬衫下肩胛骨棱角如刀劈出!指间烟无声燃至滤嘴!灰烬簌簌飘落!
陈然坐在自己的影子里。炭灰工装外套领口紧锁。脸上没表情,唯有一双眼睛。那目光凝在那幅血图上。像在看一串需要修复的核心故障代码。呼吸之间,他已经起身。
抓起桌上那幅画,揉成一团,塞进裤袋。动作流畅如同流水线机械臂抓取零件。他转身走向厚重的橡木门板。没有半句废话。
“等等!”角落里嘶哑的声音像破锣刮擦。
陈然脚步没停。
“阿然!”陈浩南猛地踏前半步!肩臂肌肉绷紧的线条几乎裂开衬衫!被烟蒂烫红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擒龙虎条粉肠!是杀大天二的刀手主谋!”
下一秒,门拉开。外面浑浊天光灌入。门板在他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所有声音,也隔绝了陈浩南那张瞬间被黑暗吞噬的脸。
山鸡第一时间联系了陈然,行动的时候人手不够,他亲自带人去帮忙,大天的事不是陈然一个人的事,是整个社团的事是所有兄弟的事,他山鸡认陈然是兄弟。
西环码头,陈然等人围坐在一起涮火锅,然哥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声令下了阿积一边吃边说。
蝎子看着眼前的两桌火锅,试探的问到,然哥人手是不是少点?兄弟们跟着然哥吃的好,挣的多都不怕死。
陈然开了瓶啤酒给大家倒上,对大家说到这次对付擒龙虎主要是消息准确,重在突袭,人多反而乱世。
告诉兄弟们这几天就在码头养精蓄锐,只要有擒龙虎的消息就行动。
洪兴准备对付擒龙虎的消息,还是在江湖上流传出去了。
世界上的事,只要有六个人知道就会流传成全世界都知道,洪兴如此,别人也如此。
陈浩南联系陈然说到,擒龙虎的事情不要急,等他的消息。最近配合山鸡扫荡东升的场子气势要猛,动作要狠。
铜锣湾霓虹渐暗时,陈浩南正蹲在「潮记」排档剥虾。油渍斑驳的塑料凳旁摆着半瓶冰啤酒,虾壳在霓虹灯下泛着油光——这是他少年时混街头的老据点,老板娘潮婶至今还留着他专用的搪瓷缸。
\"南哥,东升的人来了。\"
小弟阿坤的声音从巷口传来。陈浩南没抬头,指尖捏着虾壳一掰,橙红虾肉落进瓷碟:\"让他过来。\"
三分钟后,穿黑西装的大b哥跨进排档,西装袖口沾着东升社的红玫瑰纹章。他往凳上一坐,膝盖压得木桌吱呀响:\"奔雷虎说,要见南哥。\"
陈浩南终于抬眼。虾碟里的虾堆成小山,他却没动第二只:\"哪片场子?\"
\"码头上废弃冷库。\"大b哥摸出根烟,火机\"咔嗒\"一声,\"子时三刻,带兄弟不超过十个。擒龙虎说...就俩大老爷们儿唠唠。\"
陈浩南把虾碟推过去:\"潮婶的避风塘炒蟹,你带回去给奔雷虎尝尝。就说——洪兴的人,不欠人情。\"
子时三刻,维多利亚港的风裹着咸腥。
东升社的大佬奔雷虎正用军刀削苹果。他上身赤膊,露出满背青龙刺青,刀锋划过果皮,红瓤碎屑落进海里,像极了血。
\"陈浩南到了。\"
马仔的声音惊飞了几只海鸥。擒龙虎抬头,月光下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陈浩南。他没带兄弟,没摸武器,连皮鞋都擦得锃亮,仿佛不是来赴生死局,而是来喝早茶。
\"浩南哥。\"奔雷虎把苹果抛给身边的马仔,\"听说你最近在铜锣湾抢我场子?\"
陈浩南没接话,伸手摸向腰间。陈浩南的手按在刀柄上,却见他掏出的不是枪,是把蝴蝶刀。\"咔嗒\"两声,刀刃弹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擒龙虎笑了,露出染黄的门牙:\"
陈浩南瞳孔缩紧!不是看奔雷虎的背影!是死死钉在斩骨刀旁那扇冻猪肉。
江湖的事,从来不是打打杀杀。
是人情,是规矩,是——
你砍我一刀,我还你半命;你要抢场子,我就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而陈浩南,从来都不是输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