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这里只剩下惨白的灯光、潮湿霉变的气味、冰冷的刑具,以及三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王掌柜被粗壮的铁链牢牢锁在冰冷的金属椅上。
他的脸上带着墨寒“请”他时留下的淤青,嘴角渗着血丝,但那双眼睛却异常平静,如同深潭,直视着坐在对面、好整以暇的苏志远。
墨寒如同一尊铁塔,沉默地立在苏志远侧后方,眼神锐利如刀。
苏志远并未急于开口,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洁白的手套,仿佛要拂去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他的动作优雅而缓慢,与这间充斥着压抑与暴力的房间格格不入。
半晌,苏志远才抬起头,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打破了死寂。
“好久不见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清晰地敲打在王掌柜的耳膜上,“铁山,没想到吧?我早就知道你是飞鹰!”
王掌柜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但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依旧平静地看着他。这个名字,这个尘封已久的代号,被眼前这个双手沾满同志鲜血的国民党头子喊出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讽刺。
苏志远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审讯桌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王掌柜的反应,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猎物。
“真是想不到,当年军统的佼佼者,赫赫有名的‘飞鹰’,如今竟成了乡下一个不起眼的杂货铺掌柜?啧啧,这潜伏的本事,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他的语气带着赞赏的笑意,眼神却锐利如冰锥,试图刺穿对方的伪装。
王掌柜依旧沉默,嘴唇紧闭成一条坚毅的直线。他拒绝回应这个身份,也拒绝承认任何过往。他知道,任何话语都可能成为敌人编织罪证的线索。
“不打算叙叙旧?”苏志远挑了挑眉,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探究,“告诉我,这些年,你都为那边做了些什么?李家庄的地下组织,联络点,负责人……名单。”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森寒:“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看在昔日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甚至,给你改过自新、为党国效力的机会。你的才华,不该浪费在错误的道路上。”
回应他的,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王掌柜的目光甚至微微垂下,仿佛在凝视着地面上某一块模糊的水渍,彻底无视了苏志远的威逼利诱。
审讯室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苏志远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他缓缓靠回椅背,手指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好,很好。”他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个冷酷至极的弧度。“‘飞鹰’果然名不虚传,骨头够硬。我很欣赏。真的。”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毒蛇般缠绕着王掌柜,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妻子,那位王婶,现在在隔壁?”
王掌柜紧抿的嘴唇难以抑制地抽搐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平静的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无法掩盖的惊涛骇浪!那眼神,是愤怒,是锥心的痛楚!
苏志远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反应,他露出了满意的、近乎残忍的微笑。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锁住的男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宣告着最恶毒的意图:
“你觉得,她能像你一样硬气吗?你能承受这里的‘招待’,她能吗?”他踱步到王掌柜面前,盯着他眼中那剧烈翻腾的痛苦和愤怒,“如果你坚持沉默,一个字都不肯吐露……那么,我会下令,让你的妻子,在隔壁的房间,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微微俯身,凑近王掌柜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如同恶魔低语:
“你想象一下……那些专门用在女人身上的刑具?那些足以摧毁任何心智的漫长折磨?我会确保她清醒地感受每一分痛苦,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此刻的沉默!‘飞鹰’,你的骨头硬,但你的心,真的能硬到看着她因为你而坠入地狱吗?”
王掌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锁链被挣得哗哗作响。
他猛地抬头,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苏志远,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低吼,却依旧没有吐出一个字!那是混杂着无边愤怒、巨大痛苦和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挣扎的眼神!
他死死地盯着苏志远,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入骨髓深处。
隔壁,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凄厉压抑的闷哼,随即又被强行堵住,那是王婶的声音!
苏志远直起身,脸上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平静。他不再看王掌柜那几乎要喷火的双眼,只是对着墨寒,淡淡地吩咐道:
“墨寒,看来我们的老朋友还需要一点‘动力’。隔壁那位女士,可以开始‘招呼’了。力度嘛……要让我们的掌柜先生听清楚,感受得到。我要他听着他夫人的痛苦,好好思考一下……忠诚与亲情,他到底选哪一个。”
墨寒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是,处座。”他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通往隔壁审讯室的铁门。
沉重的铁栓被拉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王掌柜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他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束缚,锁链深深嵌入他的皮肉,血丝渗出。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即将打开的铁门,仿佛要将它看穿,看到里面受苦的爱人。无声的嘶吼在他胸腔里翻涌,那双曾经平静如深潭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血与火的煎熬。
冰冷的绝望,混杂着对妻子安危的撕心裂肺的担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闭上眼睛,隔绝了苏志远那冰冷的目光,隔绝了那扇即将带来地狱之门的方向,紧咬的牙关下,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无人知晓,他此刻内心的炼狱,远比隔壁即将开始的酷刑,更加惨烈万倍。
审讯室里,只剩下苏志远冷漠的注视和王掌柜沉重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以及那扇铁门后,若隐若现、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