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的烈性烧灼着喉咙,墨寒仰头灌下第三杯,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浸湿了军装领口。
窗外,哈尔滨的夜雨淅淅沥沥,像是无数细密的针,刺在玻璃上,也刺在他心上。
“放弃军统,放弃党国,放弃信仰。”
白燕秋的话在他耳边回荡,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将酒杯砸向壁炉,玻璃碎片在火光中迸溅,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党国……是我放不下的。”
六年前,重庆防空洞。
十七岁的墨寒蜷缩在潮湿的角落里,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妹妹。日军的轰炸机在头顶轰鸣,防空洞的顶棚簌簌落下尘土。
“哥……我冷……”妹妹的声音微弱如蚊呐。
他紧紧搂住她,却摸到一手黏腻的鲜血——弹片划破了她的腹部。
“坚持住!援兵马上就来了!”他声音颤抖,眼泪混着尘土滚落。
可最终,他等来的不是援兵,而是戴笠。
“小子,想报仇吗?”戴笠的黑眸在煤油灯下闪烁着冷光,“跟我走,我带你亲手杀鬼子。”
墨寒跪在妹妹的尸体前,咬破手指,在染血的砖墙上写下八个字:
“誓死效忠,血债血偿。”
墨寒盯着自己布满茧的双手——这双手,杀过汉奸,除过叛徒,也沾过无辜者的血。
“你真的相信,军统代表的是正义?”
白燕秋的质问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他想起上个月处决的那个女学生,她只是无意中撞见了军统的走私交易,就被扣上“共谍”的帽子,死前那双清澈的眼睛,至今还在他噩梦中浮现。
“我早就厌倦了……”
他厌倦了谎言,厌倦了杀戮,厌倦了在黑暗中越陷越深……
可如果连党国都抛弃,他还能是谁?
墨寒猛地拉开抽屉,取出珍藏的党徽,指尖摩挲着上面“忠党爱国”四个字。
“孤狼同志,你的忠诚,党国铭记。”
戴笠的嘉奖令还锁在保险箱里,可如今听来,却像一句讽刺。
他提起钢笔,在信纸上写下:
“戴局长钧鉴:卑职周墨寒,愧对党国栽培,然……”
笔尖突然顿住,一滴墨晕染开来,模糊了字迹。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惨白的脸。
白燕秋怀孕的消息,此刻恐怕已经传到了军统耳中……
他们不会放过叛徒,更不会放过叛徒的孩子。
信纸的碎片在壁炉里蜷曲成灰,墨寒指间的香烟燃到尽头,烫得他指尖一颤。
梦雨的高跟鞋踩在柚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声响。她将密令甩在茶几上,冷笑道:
“怎么?撕了请辞信,现在连任务都不看了?”
墨寒没抬头,只是又点燃一支烟,青白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
梦雨俯身,红唇几乎贴到他耳边:“山田幸子和松本……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她突然拔高音调,“还是说,你被那个日本娘们迷得下不了手?!”
“别吵我,让我一个人静静。”他皱眉。
“梅花五和红桃三,这两个小婊子可是黑桃七的得意门生。”她故意用指甲刮过密令上的血手印,“黑桃七一死,她们就投共了……局座说了,格杀勿论。”
墨寒终于抬眼。
他的眼神让梦雨下意识后退半步——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神,而是一头濒临疯狂的困兽。
“你聋了?”梦雨强撑着讥讽,“还是说……你真爱上白燕秋了?她可是大汉奸郭源泉的老婆!”她突然尖笑起来,“当年黑桃七死的时候,你也是这副鬼样子!”
烟灰缸砸碎在梦雨脚边,飞溅的玻璃划破她的丝袜。
墨寒站起身,阴影完全笼罩住她:“滚出去。”
梦雨踉跄着退到门口,突然从手袋抽出一张照片甩过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照片上,墨寒伪装的伊藤润二和白燕秋在亲吻,伊藤润二的手环住白燕秋的腰,白燕秋的玉臂勾着他的脖子。
“没想到你迷恋汉奸的老婆,”梦雨舔着嘴唇,“怎么,你把白燕秋当成了黑桃七的影子吗?我告诉你,她和郭源泉的孩子都三岁了!”
墨寒的拳头擦着梦雨耳畔砸进墙板,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狰狞的面容:
“日本人我会杀,至于白燕秋和郭源泉,我也会除掉这对汉奸夫妻,你满意了吗?”
梦雨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她点点头。须臾,她换了一副温柔的面孔:“寒鸦仔,我也是担心你,我们以前也有过一段甜蜜快乐的日子……每天在刀尖上打滚,已经很疲累了,难道我们就不能互相慰籍吗?”
她说完试探地靠近墨寒,手指抚上了他的脸。
“我哪里做的不好,寒哥,你告诉我,只要你愿意,我怎么样都可以的,我比谁都了解你,不是吗?”
墨寒看着她,冷冷地说:“你想怎么样?”
梦雨轻轻一笑,她的双手一用力,旗袍扣子就松了,锦缎布料质地的衣物滑落在地板上,露出诱人的曲线。
墨寒却不为所动,他站起身,注视着她的双眼:“别白费劲了,你就是扒光了,我对你也没兴趣!”
“你……!”梦雨恼羞成怒,“你别后悔!”
而门外,有人影用微型相机拍下这一幕。
照片从白燕秋指间滑落,飘在伊藤润二的军靴旁。
“骗子!伪君子!”她声音发抖,眼眶通红,泪水在烛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
伊藤——墨寒愣住了。他弯腰拾起照片,瞳孔骤然收缩。
照片里,梦雨赤裸的身体像一条雪白的蛇缠绕在沙发扶手上,而墨寒就坐在她对面,眼神专注得近乎痴迷。
“这不可能……”他下意识反驳,却在看清照片角落的日期时僵住——那正是他撕碎请辞信的夜晚。
白燕秋猛地推开他,旗袍盘扣在挣扎中崩开,露出锁骨下淡红的咬痕,那是三天前“伊藤”留下的。
“你白天装深情,晚上就去看别的女人脱衣服?”她抓起桌上的茶杯砸过去,瓷器在墨寒额角绽开血花,“你们男人……都一样脏!”
墨寒抹去额头的血:“白燕秋,你他妈看清楚!”
他拽着她走到穿衣镜前,强迫她看镜中两人交叠的身影:“这三个月,每晚用‘伊藤’身份睡你的人是谁?嗯?”
白燕秋的挣扎突然停止。
镜中,墨寒从背后揽着她的腰,指尖正好按在她腹部的枪伤疤痕上——那是当年她为他挡子弹留下的。
“照片是真的,梦雨扒光了引诱我。”他咬着她耳垂低语,手却缓慢地解开她衣领,“可我心里只有你这个小磨人精……”
“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杀了你!”白燕秋杏目圆睁,“你别忘了,我的身手在你之上!”
“不敢忘,我的小娇妻是黑桃皇后嘛!”他轻笑,“怎么,你又想谋杀亲夫啊!”然后在她唇边落下一个吻。
“唔……”她的唇被他霸道地堵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记长吻后,她呼吸急促地说:“别耽误事了,赶紧想办法找出……”
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外走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而后门被推开,松本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