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粘稠的黑暗冻结了。
凝固的书店内,只有尘埃在几缕昏黄的灯柱下缓慢飘浮。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在那一刻的极限,如同被魔法定格的戏剧剪影。
柜台前: 老板娘绿纹蠕动的左手依旧僵在半空,驱使毒虫的邪法咒文似乎还卡在喉咙里,脸上病态的贪婪被骤然冻结成僵硬,瞳孔里映着那片……药典上紫金交织、明灭不定的诡异光晕,以及那根距离草实仅存半寸、却被无形金字牢笼阻挡、愤怒嘶鸣挣扎的暗绿剪虫!
她的身体,却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
书架暗角: “小艾”那只骸骨利爪依旧悬停在周天后心上空,爪尖滴落的惨白寒气几乎触及他汗湿的脊背布料!
她布满骨鳞的脸上,怨毒与贪婪被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如同遇见天敌般的、压倒性的惊惧所覆盖,那双非人的眼珠,死死盯着的,根本不是周天,而是……他右肩胛骨下方衣物掩盖之处的幽深!那里有什么东西……刚刚……泄露了一丝气息?!
门边: 闻老捂着喉咙,惊魂甫定,浑浊的老眼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钉在那本自行嵌合了神秘碎片、此刻如同沉睡着远古巨兽般的《百草济坤》上!那紫铜符文与暗墨流光交织的封印感……那骤然停止翻动的书页带来的沉重死寂……让他心头警兆如同洪钟炸响!
意识的底层深渊——周天的烙印混沌空间中:不再是漫天游离的幽蓝光点。
所有的幽蓝光芒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收束、挤压!
在无尽黑暗的中心,凝聚成一个……庞大到难以形容轮廓!那只是一个极其模糊、扭曲、如同由最纯粹的寒冰与最深沉的死亡意念构成的……巨人虚影!
它没有五官,没有四肢的细节,只有两条由幽蓝光流凝聚的模糊手臂,高高擎举起一部……与《百草济坤》外表截然不同、却散发着更加古老纯粹药气与封印气息的……冰晶碑册?!
一股冰冷、亘古、蕴含无上智慧的意念,无视了空间与意识的阻隔,如同亿万载冰川深处挤出的寒流,轰然灌入周天濒临破碎的灵魂核心!
“凝……神……”
“筑……冰……狱……”
“引……死……息……”
“……锁……万……渊……”
“……《冰狱筑元录》……心法……初篇……”
无数冰晶凝结的古老道箓,每一个都重如山岳,每一个都散发着冻结万物的气息,强行烙印进周天昏沉的意识里!
这不是传授!这是……冰冷的灌顶!
是在他灵魂最脆弱、最接近崩溃的瞬间,被烙印源头强行种下的……保命之种!
书店现实——同步发生!
就在那《冰狱筑元录》心法强行灌入周天识海的同一刹那!
他趴伏在地、昏迷不醒的身体上!
右肩胛骨下的烙印位置!
衣物遮挡不住!
一道凝练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幽蓝色竖线缝隙!
无声无息地……
在皮肉上……睁开了!
如同……一只紧闭了亿万年的……
冰冷、深邃、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
竖立之瞳!
嗡!!!
一股无形的、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
如同实质的海啸般!
以周天的身体为中心!猛地席卷整个书店!
噗通!噗通!噗通!
老板娘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巨锤砸中!
踉跄倒退数步,脸色瞬间煞白如死人,口中腥甜涌出,她强行驱使的邪法反噬让她内脏绞痛,那只距离草实最近的暗绿剪虫,更是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动作瞬间僵直,“啪叽”一声,从内部爆开成一团墨绿的腥臭浓浆!
书架角落的“小艾”如遭天谴!那只悬在周天背上的骸骨利爪像是触电般猛地缩回,她眼中的恐惧被放大到极致,发出如同被撕裂喉咙般的尖利悲鸣,整条骨化的右臂如同被万钧重压,“咔嚓嚓”爆响,瞬间布满裂痕!
她身上的惨白骨鳞如同暴雨般片片崩碎飞溅!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被狠狠拍飞,撞在身后的书架上,瘫软下去,眼中光芒黯淡,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痛苦抽搐!
而离周天最近的闻老!
他感受到一股远超之前任何时刻的、源自生命本质本能的……大恐怖!
那感觉……就像蝼蚁直视冰封的星辰毁灭之威!碾压! 绝对的位格碾压!
“不好!” 闻老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闷哼!
根本顾不上去看那药典如何!整个人如同被烫到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力量!
枯瘦的身躯猛地向侧后一个狼狈不堪的、甚至带点连滚带爬意味的鱼跃翻滚!
轰!
他原本站立的位置!水泥地面!
无声无息地……
出现了一个针尖大小、却深不见底的、散发着丝丝缕缕幽蓝寒气的孔洞!
仿佛被来自虚空深处的一根冰针刺透!又像是那无形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的……余痕?!
闻老心脏狂跳几乎爆炸,冷汗浸透里衣,他瘫在墙角,大口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极度恐惧,死死盯着那深孔,又惊恐地瞥了一眼周天后背上衣物下的那道……刚刚睁开又似乎正在缓缓隐去的……幽蓝色“缝隙”!
渊瞳!绝对是渊瞳本源的投影!哪怕只是亿万分之一缕!
书店内。
时间终于恢复了流动。
却只剩下破碎与狼藉。
老板娘脸色惨白地靠着柜台,捂着反噬剧痛的胸口,惊惧地看着那颗完好无损、甚至被药典光晕温养得更加莹润的草实,又看看昏死的周天,再看看地上那滩虫尸……眼中再无半分贪婪,只剩无边的恐惧和……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悸。
“小艾”如同破败的玩偶,在书架下无声地抽搐喘息,碎裂骨化的手臂无法恢复,眼神涣散。
闻老挣扎着想要爬起,目光却依旧锁定着周天后背那道“缝隙”最后隐去的位置,以及……那本嵌合了奇异碎片、诡异光晕渐稳的药典。
突然!
门外!
被残碑黑泥封印过的半扇铁门缝隙处!
一道慵懒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女声,带着一丝玩味和几不可察的疲惫,如同清晨冷风中的幽兰叹息,轻轻响起:
“啧……闹哄哄的……难得清静一会儿……”
“青松那老鬼……最后点燃的这点因果星火……”
“……总算烧出个……”
“……能撬动‘渊狱’新锁眼儿的东西了……”
“九狱开锁……”
“……钥匙……”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仔细打量着书店内的景象,最后精准无比地落在了……瘫软在地的周天身上。
“……就是你了?”
那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肯定的笑意:“……新来的……小钥匙胚子?”
话音飘散。
门缝外。
微薄的晨光中。
隐约可见……一片残破褪色的……深紫色袍角残影……
……
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