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之下,繁华的皇城街道失去了往日的热闹,放眼望去,只有寥寥几个撑伞回家的行人。
中心城区第三条街道上,一幢幢别墅整齐林立,一个男人举着一把黑色大伞,匆匆绕开一个个小水坑,轻车熟路拐进其中一间别墅。
因聚集着不少拥有爵位的大人物,这条拥有数座别墅的“浮仁街”渐渐被人戏称为“富人街”。
由于皇城建筑有严格的规定要求,这儿每栋别墅大小几乎一致,即便如此,也可媲美一座小型庄园。
建筑低调却不失奢华,为了显得与邻居不同,在大同小异的别墅外形上,也有主人家别出心裁的设计。
其中一个红色屋顶十分抢眼,大雨落下,屋顶上的老旧风向标被雨拍打着左右摇晃,发出陈旧的“吱呀”声,很快淹没在嘈杂的雨声之中。
这红色屋顶属于奥罗拉侯爵的府邸。
七彩的玻璃窗内,身着一袭柔紫色长裙的贵妇人斜卧在榻上。
妇人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如同三十出头的年轻妇人,皮肤紧致,整个人被一张完整的白狐裘裹住,染着星光色的指甲伸向桌面,捻了一颗葡萄放进红唇中,神情平静而慵懒。
“叩叩。”
门边传来敲门声,女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头也不抬。
留有山羊胡的男人在门外理了理大雨带来的潮意,用魔法清理一遍身上的水汽,才面无表情地踏进房中。
“奥罗拉夫人,这是宫中的消息。”他恭恭敬敬地在沙发前三步远站定,弯下身子呈上信件。
沙发上的女人正是现任奥罗拉侯爵的夫人,圣女的继母——罗兰·简。
罗兰·简伸出如葱段般的五指,对着灯光反复欣赏,目不斜视,声音慵懒:“念。”
男人拆开信,声音清晰有磁性,将一封信念得如广播剧般好听,只是这内容,他念着念着,声音不由带了丝紧张。
罗兰·简高举的手缓缓收回,在男人的嗓音中,她缓慢坐起身来,拢了拢精致的白狐裘静坐着,等男人停下来,扬着下巴,声音冰冷无情骂道:“蝇头小利就能蒙了心的蠢货!”
两年多的培养竟然还灭不了这个蠢货的贪婪,说不生气是假的。
男人有些踌躇问道:“夫人,那泰勒的家人……”
“管他们死活?把蠢货关起来的又不是我,找皇宫要人去呀。没用的东西不配费心,你把人手撤了……”罗兰·简随意应道,仿佛口中的不是人命,而是几只烦人的苍蝇。
顿了顿,她素手微抬。
男人会意,上前一步奉上信件。
罗兰·简拧着眉头一目三行,眼尾不自觉上翘,语气不悦:“昨天的事情,现在才传过来?我是少了你们吃还是少了你们穿?”
“效率低成这样,废物!”
山羊胡男人抿了抿唇,心中暗暗埋怨。
又不是他们的错,要不是手下冒死递出来信件,他们连泰勒折了都不知道。
只是……想起传信人恐惧无神的眼睛,他就不由自主生出一丝畏惧。
纠结之下,男人还是选择坦白:“奥罗拉夫人,这信……是大皇子开恩,才能传递出来的。”
罗兰·简脸色耷拉下来,声音不悦:“什么意思?开恩?”
话一旦开了口,也就能继续说下去了,男人抿唇道:“送信的小子把信送来之后,就喊着要离开,连这个月的工钱都不要了。”
“我管他死哪去,什么叫大皇子开恩?”罗兰·简像一头领地被冒犯的野兽,眉毛冷竖,语调不自觉加快加重。
山羊胡心中叹气,吞吞吐吐说出真相:“送信的小子说,泰勒被投入地牢,抓了人的当晚,我们埋在皇宫里的人手尽数被揪出来,信件传到他手上的时候,正好在宫墙边被大皇子抓了个正着。”
罗兰·简脸黑了又黑,忍着怒火催促:“然后呢?”
废物!简直是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她又要输给哥哥了不成?
“大皇子看了信件,不知道给送信的小子看了什么。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只记得要传递信件。问他怕什么,他却又说不出来,只记得出宫前最后一个画面是大皇子笑着看着他。”
“再问一次,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整个人神神颠颠的,就像……疯了一般。”山羊胡不是没有猜测,他大概知道,那些派进宫当眼线的人悉数拔除,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送信人要么是亲眼看到同伴被处置,要么应该是如传闻一般,被带去地牢招待了一番。
传闻,大殿下有一个变态的嗜好。
他喜欢把那些罪犯带去地牢走三圈,来来回回地走,然后在对方即将崩溃的时候将人关进去。
美其名曰:上学都需要预习,我宽容,先让你看看以后每一天要过什么日子。
至于为什么送信的小子被放出来,他隐约觉得,这是大殿下对奥罗拉夫人的警告。
像是在说:你的人全部被我找出来了,下次手再伸这么长,就剁了吧。
罗兰·简脸色臭得像吃了最讨厌的腌鱼般,拿在手中的信件莫名发烫,忽然,她快速将信件甩开,山羊胡男人抬起头一看,信件在幽蓝色火焰下燃烧起来。
烟雾在空气中留下一个小丑头,底下一串文字:致罗兰·简女士,机会只有一次,游戏可以继续,只是,这次的对手,换成我。
这个“我”是谁,不言而喻。
罗兰·简眼神从不敢置信逐渐变得阴鸷,“哗啦”一声,新鲜的葡萄在地板上四处散落滚动,似乎宣告着她耐心完全消耗完毕。
女人压抑的声音隐含痛恨:“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种本事勾得大皇子为你出头。呵……”
游戏不可能终止!
在她得到一切之前,所有阻挡她前路的人,都该死!
山羊胡男人不敢说话,想起小少爷,又多言一句:“奥罗拉夫人,小少爷又在大少爷的房间里了。”
闻言,罗兰·简心头的怒火更旺了。
她掏心掏肺地为他谋划,他却像跟奥罗拉·洛林一条裤子长大似的,天天“大哥、大哥”地追在人家身后,也不想想这大少爷是不是真的当他是弟弟。
但又怎么样?
前途无量的天才已经变成植物人了,这家里,现在就是她在掌权。
罗兰·简呼吸逐渐平缓,她淡声吩咐:“将小少爷带回自己的房间,明天就让他继续回去上学。”
“可是……小少爷好像还在发烧。”
“那就喂药!最好的药,明天必须把他架上马车!”罗兰·简声音尖锐,几乎是喊叫着说出来的。
山羊胡男人不敢继续逗留,一溜烟跑了。
疯女人,等他见到上头,第一时间离开她。
这样癫狂的主子谁想伺候?
山羊胡心里叹息,要不是念着老罗兰公爵的恩,谁想在她手下做事?
好好的一个侯爵府,这不,支离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