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把蓝布包袱往臂弯里拢了拢,棉鞋踩过档案馆门口的青石板。
顾沉砚跟在她身侧,藏青中山装熨得笔挺,左胸别着的\"省档案局\"工作证被风掀起一角。
\"王大力的假章够真么?\"她低声问。
\"他上个月刚帮局里破了伪造证件案。\"顾沉砚目光扫过门岗的登记表,\"查三遍了。\"
门岗老头扶了扶老花镜,盯着两人证件看足半分钟,才挥挥手:\"进去吧,军工卷在三楼,找李副馆长批条。\"
苏檀嘴角微勾。
她早让人打听过,李婉如这两天总揉太阳穴——市档案馆新换了防火系统,老卷宗要全搬去地下库,她作为分管副馆长,连着熬了三夜。
二楼茶水间,苏檀掀开蓝布包袱,瓷盅里的茶雾袅袅升起。
她敲了敲副馆长办公室的门:\"李馆长,我是省局来的小苏。
听说您总头疼,我带了点野山参,配着家里传的安神茶方......\"
门开了条缝,李婉如的脸探出来,眼下乌青比传闻里更重。
苏檀手快,把茶盅往她手里一塞:\"就半盏,喝完要是没用,我立刻走。\"
茶入口的瞬间,李婉如瞳孔微缩。
清甜裹着药香直窜脑门,压了三天的闷痛竟消了大半。
她盯着空盅:\"你这茶......\"
\"我奶是老中医。\"苏檀压低声音,\"上个月给县革委会张主任调过眠,他说比同仁堂的方子还灵。\"
李婉如沉默片刻,侧身让她进去。
窗台上摆着张照片,扎羊角辫的姑娘抱着奖状笑。
苏檀扫了眼:\"您女儿?
看着像要考大学。\"
\"考了。\"李婉如指尖掐进桌沿,\"政审卡了。
她爸......\"她突然住嘴,盯着苏檀腰间的上海牌手表——那是顾沉砚今早硬给她戴上的,说是\"调研员\"该有的派头。
苏檀从兜里摸出张纸条,推过去:\"我有位远亲在省教育厅。
要是信得过,我帮您递句话。\"
李婉如的呼吸重了。
她盯着纸条看了足有五分钟,突然说:\"地下库的军工卷,70年的在b区12架。
但钥匙在我这儿。\"
半夜十点,档案馆的灯全熄了。
顾沉砚背着苏檀翻过二楼窗户,军靴踩在通风管道上几乎没声。
苏檀攥着李婉如给的钥匙,掌心沁汗——钥匙齿纹是特殊的波浪形,和陈伯年说的\"民国老箱\"正好吻合。
地下库铁门\"咔嗒\"开了。
顾沉砚打亮微型手电,光束扫过整排档案架。
苏檀踮脚抽下最顶层的\"青竹沟基建规划\",指尖在封皮内侧一抠——夹层里滑出个油布包,打开正是泛黄的账本。
\"找到了。\"她声音发颤。
\"嘘。\"顾沉砚突然拽她蹲下。
远处传来脚步声,值班员的手电筒光晃过转角。
苏檀心跳到嗓子眼。
她记得韩立说过,干扰装置能黑掉监控十分钟,但警报系统......
\"叮——\"
尖锐的蜂鸣炸响。
顾沉砚把她往档案架后一推,自己挡在外侧。
苏檀摸出空间里的灵泉帕子塞他手里,又迅速把账本塞进怀里。
脚步声近了。
\"监控坏了!\"值班员喊。
\"去机房!\"另一个声音。
两人撒腿往楼梯跑时,苏檀瞥见李婉如办公室的窗缝漏着光——她正往火炉里塞文件,火光照得她脸忽明忽暗。
回到招待所,顾沉砚反锁上门。
苏檀把账本摊在桌上,煤油灯映着字迹:\"70年3月,青竹沟粮站调运......\"
\"和陈伯年的复印件能接上。\"顾沉砚翻到最后一页,\"还差第三本。\"
苏檀摸出块烤红薯递过去,红薯皮裂着糖壳。
她望着账本上的日期,突然说:\"我爸平反材料里,也写了70年3月。\"
顾沉砚握住她的手。
窗外起风了,吹得账本页哗哗响,最后一页露出半枚红章——是\"白鹭贸易公司\"的旧印。
\"睡吧。\"他把军大衣盖在她肩上,\"明天对完三本,就什么都清楚了。\"
苏檀蜷在他怀里,盯着煤油灯跳动的火苗。
她知道,等天一亮,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就要跟着春风一起,吹开青竹沟的山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