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起了个大早。
顾沉砚军大衣兜里的野百合根还带着土腥气,她把布包塞回去时,他耳尖红得能滴血。
两人踩着霜花往城里走,他兜里装着张皱巴巴的铺子位置图——是他昨晚蹲在医院走廊,拿铅笔在烟盒背面画的。
\"就这儿。\"顾沉砚在青石板路尽头停住,仰头看褪色的木招牌。
铺子在市中心粮站斜对面,门脸儿不大,却正对着赶集的必经路。
房东是个戴蓝布帽的老头,叼着旱烟袋敲门槛:\"月租八块。\"
苏檀倒抽冷气。八块够买半袋精面,够她爹吃半个月特护餐。
\"位置值。\"顾沉砚捏了捏她手背,\"粮站进粮时,挑夫能排半条街。
您老这铺子,卖碗热汤面都能抢着要。\"
老头眯眼打量他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那是苏檀用空间棉花织的,针脚密实得能挡雨。\"行,先交三个月。\"他掏出钥匙往顾沉砚手里一塞,\"明儿就能收拾。\"
顾沉砚应下,转头对苏檀笑:\"上个月给公社运灵泉萝卜,多换了半车煤票。
卖煤票凑的钱,够。\"
苏檀摸了摸腕间翡翠镯。灵泉在里面叮咚响,像在应和。
接下来三天,两人把铺子扫得锃亮。
顾沉砚用旧木板钉了六张条桌,苏檀把空间里的野菊花插在玻璃罐里——灵泉养的花,半屋子都是清甜香。
试菜那天,王大厨就是闻着味儿来的。
\"同志,您这菜...\"穿白围裙的胖男人扒着门框,鼻尖沾着面粉,\"啥调料这么香?\"
苏檀正往锅里倒灵泉水煮面。
空间里的空心菜翠得能掐出水,灵泉萝卜片浮在汤面,滚出雪白雪白的沫子。
她盛了碗推过去:\"尝尝?\"
王大厨吸溜一口汤,筷子\"当啷\"掉在桌上。\"我在国营饭店干了十年!\"他抹着眼泪扒拉面条,\"从没吃过这么鲜的!\"他突然抓住苏檀手腕:\"收我当厨子成不?
我不要工钱,分两成利润就行!\"
苏檀被他攥得生疼,顾沉砚上前要拉人,她却先笑了:\"成。
但得听我调菜。\"
王大厨使劲点头,油光光的脑门直发亮。
赵阿姨是第二天来的。
她拎着个补丁摞补丁的布包,说在粮站当帮工的儿子病了,想找个能顾家的活计。
苏檀看她擦桌子时把桌缝都抹得干净,递了杯灵泉水泡的茶:\"每月五块,管午饭。\"
赵阿姨手一抖,茶水溅在蓝布衫上:\"同志...我听王师傅说,您这菜金贵。\"
\"金贵的是人。\"苏檀指了指她布包里露出的半块烤红薯,\"您孙子要是馋了,后厨剩的面汤都能盛一碗。\"
赵阿姨眼眶红了,当天就系上苏檀给的蓝围裙。
开业那天是个大晴天。
顾沉砚天没亮就去粮站搬煤,苏檀在厨房煮灵泉鸡汤——空间里的鸡,汤是透亮的金黄。
王大厨颠着锅喊\"上菜\",赵阿姨端着面碗跑前跑后,额头细汗直冒。
\"这面汤咋比肉还香?\"
\"再给我来碗!钱我放桌上了!\"
\"同志,明儿能留点萝卜不?
我家那口子干重活,喝了这汤腰不酸了!\"
铺子门口排起长队,顾沉砚站在台阶上维持秩序,军大衣被挤得直晃。
苏檀往碗里添面,抬头正撞进他的目光——那目光比灵泉水还亮,烫得她耳尖发疼。
直到太阳落山,最后一碗面汤见了底。
赵阿姨数着油乎乎的毛票,手都在抖:\"今儿赚了二十四块!\"
王大厨拍着圆肚子直乐:\"明儿得早点备菜,我看那几个挑夫说要带全家来!\"
顾沉砚把门板卸下来当砧板,给苏檀揉被锅铲磨红的手:\"累不?\"
\"不累。\"苏檀靠在他肩头,闻着他身上的煤渣味儿和淡淡野百合香,\"我爹的特护费有着落了。\"
电话铃就是这时候响的。
铺子装的是公用电话,接线员扯着嗓子喊:\"苏檀同志,找你的!\"
苏檀接过听筒,那边传来个沙哑的男声:\"苏知青,我是林月白他哥林浩。\"
她手一紧,翡翠镯硌得腕骨生疼。
\"我妹被下放到穷山沟,说是你害的?\"林浩的声音像淬了冰,\"明儿晌午,老槐树茶馆见。\"
\"嘟\"的一声,电话断了。
顾沉砚伸手要接,她却把听筒按在胸口。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扑进来,吹得野菊花东倒西歪。
\"咋了?\"他皱眉。
苏檀摇头,把凉透的手塞进他衣兜。
那里还装着早上没来得及收的野百合根,带着体温的土腥气裹住她指尖。
\"明儿...陪我去茶馆。\"她轻声说。
顾沉砚攥紧她的手。
军大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里面她织的蓝布衫——针脚密实得能挡雨,也能挡住所有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