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太原......”赵煊咬牙沉吟。
钱盖、宗泽这一代人的使命,恐怕即是如此。若一年之内赵煊没能光复太原,他们......将没有时间再见到河山光复的那一刻了。
按照历史的记载,宗泽的寿命亦仅剩半年时间,忧劳成疾,含恨离世,这一次,让这个老人家安详离去吧。
“京师守备由姚仲友负责,二位放心北去,兵力分配打算如何?”赵煊问。
钱盖和王宗濋相互对视。
“臣率二万西军,余下留守京师。”钱盖回答。
“臣率一万五殿前司禁军外加五千御龙神军,此去河北,再寻河北义军助力,据守黄河,兵力足矣。”王宗濋说。
赵煊点头:“可以,就这么办。”
沉默一阵,赵煊又补充道:“京师安危......都仪仗二位将军。”
“官家......哪里的话,忠君为国本应如此。”钱盖话音刚落,便又开始剧烈咳嗽。
颤抖的咳嗽声线,好似迷雾笼罩缠绕的不定未来。
文德殿内忽起寒风,摇摆门扇,撩动帘幕,烛火烬灭,殿内登时一片黑暗,随侍宦官奋力去压,许久才恢复如初。
后来史书记载这一天:「十一月癸丑,京师大寒,帝御文德,盖及宗濋入对太原军事,忽起大风,烛火烬灭,帝遂秉烛交谈如故。」
......
十一月廿九,钱盖与王宗濋在开封城东,善利门下誓师北上,大宋皇帝亲自相送。
两天后,还未得到朝廷调令的宗泽得知井陉空虚,派奇兵夺之,打穿入晋通道,后又与辛永宗、李弥大取得联系,得知了太原战况。
此时辛永宗和李弥大驻扎平定,还在等待各方消息才敢继续下一步行动,是直接撤出河东,还是继续兵发太原?
宗泽作为三路宣抚,命令辛永宗、李弥大两人按兵不动,同时筹集粮草,为接下来行动做好准备。
不管朝廷诸公怎么看,宗泽都要正式进入河东。
之前由马扩建议,宗泽亦期望朝廷筹划良久的四路大军能一举收复太原,他的河北军经营好河北两路便足够,如今看来,这四路率臣中看不中用,不过至少牵制了娄室等万户,给了河北军进入河东的机会。
光复太原,还得他这个老头子出手。
宣抚使司内诸统制官跃跃欲试,他们早就想一头扎入这趟浑水,捞取些战功,日后升迁,待在天威军近乎半年时间,人都快发了霉,连金人影子都不见一个,特别是知道韩世忠、王宗濋等击败二太子,间接搞死二太子时震惊无比。
这可是十分巨大的功劳。
二太子已死,那么还有一个粘罕。
宗泽计划进入河东后,军中出现了一个口号,说是打入太原城,生擒大金国相粘罕。
嘿,想当初开封被围城,还有喊生擒二太子呢。
宗泽对此不评价,能击败粘罕就已属厉害,还要生擒,不要想的太多。
十二月的寒风里,宗泽率领宣抚使司前中后三军抵达平定和辛永宗汇合,左军是韩世忠,还在河间府,宗泽不打算调,而右军刘浩战死的消息早就传遍河北两路,残兵也得被韩世忠收编,其实这种局面,韩世忠早就脱离宣抚使司自成一派,只听朝廷调遣。
搞成这种局面宗泽并不意外,老头子自己就认为和韩世忠的关系不怎么友好,当初大名府一事阴了韩世忠,这泼皮可能心里不知暗骂自己多少次。
让其防备金人东路军南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就在平定驻扎的几日内,赵煊的命令也到了。
对于命令自己进入河东,以求收复太原,宗泽并不意外,让宗泽稍稍意外的是,皇帝还要调韩世忠进入河东,直接放空整个河北两路!
那他们辛辛苦苦收复的河间府、中山府、真定府怎么办?
又拱手让给金人?
当皇帝圣旨展示在军营沙盘上时,诸位统制官满是困惑。
“朝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又摆了咱们一道,将三镇拱手相让,重新合议?”后军统制官王德挤眉弄眼,“真不明白,这帮子读书人在干嘛。”
满是怨气。
他们奋不顾身往前冲,后方还在变相割地!
朝廷这一调令,出乎所有人意料,人心浮动,这些统制官纷纷要求停止前进,暂时放弃西进太原府的计划,宗泽也不好强硬上,打算在平定停留几日,静观其变。
韩世忠是出了名的跋扈,朝廷不合理的调令他必然生出事端来,更别说还有另一个硬骨头李纲也在河间,宗泽只要等着他们俩和朝廷斗上一嘴,看皇帝怎么解释便可。
远在河间的韩世忠同一时间收到朝廷调令,这泼皮和河北诸位将领一样,怒不可遏。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嘛!?”
韩世忠将一纸诏令拍在河间府衙,李纲的办公桌上。
“你是枢密院的人,你告诉俺,朝廷什么意思!俺要是前往河东,就河北这些散兵游勇、穷酸义军,怎么挡得了金人南下!”
“一个二太子死,又来一个三太子,解释给俺听!”
看着韩世忠涨红的脸,李纲放下手中毛笔,将火烛移近,仔细瞧了瞧调令内容,许久不语,只是眉头紧锁。
李纲离开朝廷也有好几个月,那几个宰执到底计划着什么,他确实摸不着头脑。
“韩统制......这调令,我确实不知晓其意味。”李纲摇头,“不过,我会询问朝廷给韩统制一个回复的,既然是枢密院调令,不可不执行,不如韩统制先率军向中山、真定两府进发。”
李纲脑海里,那个软弱的皇帝还有那个说会坚定抗金的皇帝身影又纠缠开来,搞得李纲头昏眼花,他此时此刻真的搞不懂自己的官家,到底想些啥子。
“哼,你们这些文人总是喜欢绕来绕去不知所谓,让人烦恼,让朝廷给个准信!”韩世忠大喊,“是不是想让俺放弃三镇之地!”
说罢伸手揽住一旁陪同的李荐山,询问他有何看法。
“啊?我?”李荐山尴尬一笑,“将军不是说好只是陪同不用说话么!”
李荐山咬牙切齿小声嘀咕。他可怕死这个朝廷宰执的,他是投降的金人参谋,这么抛头露面,引起这群文官的不满,随时丢掉活命的路子。
“老子问你看法,你小子平时不是喜欢高谈阔论,说俺斗不过二太子么,哎说得挺对,但是你没有料到这个金人会暴毙吧,天自惩之!”韩世忠按住他,“说说看。”
李荐山无语至极,在韩世忠营里多日,他感觉这个泼皮就是单纯喜欢戏弄他。其实他当初说的很对,韩世忠确实无法收复河间,只是出了意外,让宋廷捡了大便宜。
“将军、李枢密,我就是一小小军中参谋,说话多有得罪,既然韩将军让我分析分析,我就说了......”李荐山不安地看向李纲。
李纲点头。
“每次见韩统制都有你,想必是个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