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昭远指挥自己的部队往南关城开动。他距离刘延庆最近,箭矢的抛物线,他们前军都可以瞧见,薄薄的血雾已经漫过他们头顶。
“骑兵从侧面冲击,金贼背靠城池,阵型可宽可长,刘节度正面迎战,我们袭击西侧翼。”
孙昭远坐镇中军,调令骑兵突袭侧翼。军事会议时候,刘延庆走的快,还未知道东边的辛永宗和李弥大已经决定不来帮助南边的战斗,当孙昭远大军突出雾气,出现于战场,刘家军欣喜若狂。
“孙统制出兵,从侧翼开进!”
消息宛如波浪一声声钻进刘延庆耳朵里,他竖起耳朵,既然孙昭远已经加入战斗,那么其他人还远吗?
不远啦,谁胆敢不上,日后清算必遭朝廷诸公找事。
不再犹豫,刘延庆当即命令主力开动,接应前军刘光国,一举击破金军的钢铁防线!
主力骑兵裹挟着众多步兵涌向太原城,鲜红的旗帜就像大地巨人流动的血脉,宋军投入大量士兵进行凿阵,誓要金人在太原城下付出代价,血洗一年前失败的耻辱。
刘光世指挥骑兵踏雪袭击,从刘光国部队身边掠过,一头扎入金军广大的阵型里,立刻有骑士被金人砍倒拖倒在地,各种武器纷乱如麻,斧头时不时从雾气里飞出,还有令人恐惧的铁骨朵和流星锤,稍不留神就要碎几根肋骨。
面对一排排的重甲金军,宋人来不及产生恐惧,持着枪矛亦或是锤锏往前冲,加上骑兵极大的冲击力,双方基本能战成平手,然而金人只是出动重甲士兵,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此时还未出现。
未出现的骑兵像阴云一般笼罩在各级将领头顶。
倒是刘延庆满怀自信,他不用担心左右翼遭到袭击,左右两侧也全是宋军士兵,金人骑兵哪里施展得开?
步骑混合顶上,刘延庆又再次命令仅有的三百步人甲精锐上阵,争取一举撕开金人阵线,将他们撵入护城河,厚重的甲胄碰上冰冷的河水,是个人类都难以活下。
但金人的顽强确实超乎刘延庆想象。
骑兵还在两个儿子的指挥下不断冲锋,伴着骑兵出击的步兵们也在奋力砍杀,金人阵地竟然还是一动不动!
双方脚下已经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尸体,一个个被踩入泥土,践踏粉碎,骨骼粉碎的清脆声不断从战场冒出,外加瘆人的惨叫和怒吼。
侧翼的孙昭远也已经加入战场,他的骑兵都是西北悍将,冲起来破坏力极大,金人在孙昭远参战后终于做出了第一次反应,重甲士兵并未后撤,而是投入更加多的步兵进入战场。
他们缓缓渡河,哪里出现缺口便往哪里填。
宋人也惊奇的发现,这些步兵“鱼龙混杂”,有些的汉人,有些是女真人,甚至还有契丹人混在里边,他们环绕南关城三面,一处不漏地阻击宋军前进。
在孙昭远猛攻之下,重甲士兵裹挟的各种金人签军还能抵抗,但是随着折可求加入,异变突起。
折家军靠着一队步人甲精锐营猛地从南关城西南面突破,一度撕开金军耗费“巨资”建造的钢铁防线,折可求骑着战马,一路横扫,他将不少签军驱赶入护城河,摸到了护城河岸边。
“加大突击力度!”
撕开了一个口子,接下来一切好办!
折可求想要乘胜追击,面对三路大军的围攻,就算是粘罕精锐也显得力不从心,这些重甲士兵挡在前线许久,疲态尽显,没有骑兵掩护,只有一群“乌合之众”的签军随身,面对宋人的步骑混合冲击,能扛到此时已是幸运亦或是厉害。
就在折可求预感战局即将出现一边倒时,南关城的城墙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异动。
对于久经战阵和堡垒攻防作战的西军们,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他们靠近了护城河,已经进入城头弓弩营的射击范围!
金军抵抗不住便可以收缩阵型,背靠城墙继续阻击宋军,城头视野开阔,箭矢的威胁大大增加。
折可求没有摇旗撤退,当然,城头绝不可能只有箭矢,但他们必须顶住:“后方跟进,谁若是掉队全都军法处置,举盾!”
前排和金人交战的宋军无法举盾,但为了同伴安全也不会朝他们射箭,弓箭威胁的是后续而来的士兵,后续士兵纷纷举起木盾,声音嘈杂不安,使他们没有听清城头到底什么声音。
那是床弩拉动的声响。
很快,纷乱的战场被一声声破风声惊动,南关城城头五架床弩同时开动,巨箭旋转着扎入宋军阵地,三枚击中地面落空,另外两枚不偏不倚击中宋军士兵。
一个是正在兜着战马后撤的骑兵,巨箭将其连人带马掀翻倒地,另一枚更加残暴,将两个步兵像糖葫芦一样串起来,惊得队友四散逃开,小队分崩离析。
床弩下一轮发射还要时间,这期间城头金兵用箭雨来掩护,叮叮当当不断敲击城下宋军紧绷的神经。
折可求目睹这一幕,他有些害怕他显眼的旗帜会被床弩锁定,但还是镇定地指挥众人:“不想死便加紧压上去!”
“压上去!”各级统制官纷纷发号施令,让自己部下往前压,与金兵缠斗,躲在后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金人的床弩攻势,非但没有成功阻止宋军前进,反而激起来宋人的战斗力,折可求和孙昭远拼命指挥甲士往前压,此时金军已经被逼至了护城河岸,再往后退他们便得跳入河里!
金人猛安谋克开始惊慌,他们一直朝后方的纛旗送去消息,那纛旗藏在雾里,只露出一点边角,仿佛躲在高处云层里,粘罕必然在那坐镇,指挥着全部金军。
随着宋军压迫愈烈,躲藏许久的金军拐子马从双方交战的侧边出现,率先发现金人拐子马的是未参战的徐徽言部队,他本来欲要从西南面出击,被折可求占了位置,不得已移动部队准备往正西面攻击,在前进过程中发现了疯狂移动的金人骑兵部队。
就是金军拐子马主力!
两军杀得正酣,拐子马进入扫荡,宋军很难说能抵挡得住。
如此局面,粘罕仿佛是当初开封城的宋军翻版,双方对调了,恐怕只有辛永宗和他会对此熟悉。
他们都参加了张叔夜的青城一战。
现在,是粘罕要率军阻击欲要围城的宋军,结果是否又能不同。
雾气飘忽,粘罕很难看清战场,他不禁皱眉痛骂,不过听见拐子马正在迂回宋人侧翼的消息又笑了起来,惬意地转头询问身边随阵的秦桧:“秦相公,你们宋人守城了得,攻城也了得么?”
秦桧的身体因为寒气而抖动,换了女真人的真皮袄还是不适应,嘴唇打颤道:“元帅,如今局面,倒是成了开封城下之张叔夜,宋人如何能攻进来?几路大军互不隶属,各自为战,自然出问题,中原天子......通病啊。”
秦桧语气稍带遗憾。
提了张叔夜粘罕反而有些气恼,战无不胜的他被张叔夜硬生生在开封城下逼退,想起还是牙痒痒,他不再有意提问秦桧,默默注视战场。
正是因为如此,那一日在开封城下,粘罕才选择亲手了结张叔夜,亲自杀死让自己碰壁的敌人......是多么爽快啊......下一个是谁?
叫什么来着,宗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