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军人数非常多,然而武器装备却没有正规军精良。
若要参战,又面对的是金军如此顶级战力,不外乎拿命去拼。
这些义军大都是河北各地义士、流民、土匪,他们的家庭被金人破坏,妻子儿女被金人蹂躏,战争夺走了他们的一切......参加义军前便已经抛弃生死,团结是空前的。
更何况加上康王、宗泽的威信,义军已经跃跃欲试。
残忍的战场战斗进入尾声,宋金双方都杀得疲态尽显,阵型散乱。
位于战场侧翼待命的义军统制赵邦杰骑着骡子,正焦急地了望战场。
浓雾里夹杂着血腥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前线宋军注定不好受。
“宣抚真坐的住。”
身边将领虽也急得抓耳挠腮,但是没有命令可不敢擅自参战,便只能于此闲聊,话语间都是急躁。
“这阵仗不知要死多少人!”
“嘿,哪有不死人的。”
“俺看金贼快不行了,咱们上了吧,杀过去!”
赵邦杰从骡子上下来,他们军中没有好马,赶过去也要消耗一些时间,心里估算着,宗泽的出击命令也是在呼吸之间而已,他可以将战阵往战场前线推进几步。
若还不准参战亦能摇旗呐喊,给予助威。
“各军往前开进,前进一里地!”
“挥舞旗帜!”
义军们举起他们那残破的旗帜,使劲挥舞,浩浩荡荡开始前进。
五颜六色的旗帜加上形态各异的士兵装备,配合着寒风,稍许混乱,前进却铿锵有力。
义军行动之时,充当宗泽和赵邦杰两人中间联络人的马扩亦策马而至。
他兴奋地高举手臂,伴着义军杂乱的脚步声喊道:“前进,前进!”
“金贼竭力,义军当勇敢冲锋!”
马扩此话一出,义军各部便加快步伐前进,再无顾虑,脚下掀起滚滚浓雾,一头扎入战场。
此时还在战场上战斗的王德、陈淬等人已经精疲力尽,战友的接连死亡带给他们沉重心理负担。
传令兵两头飞奔,前线尽是祈求撤退的声音,但都被宗泽压下来,他亲自顶上去就是为了遏制部队无节制的撤退。
一旦发生混乱,娄室便能要了他们的命。
这可不是开玩笑!
当义军宛如汹涌的海潮一般涌入战场,以为大势在手的金军被巨量的人数震惊。
不成建制,甚至武器装备都不完整,他们竟然敢对装备精良的金军发起冲锋!?
混在尸山血海里的几个谋克勃极烈连忙招呼手下欲要去加强侧翼防线,可是回头一看,零零碎碎的队伍又怎么可能守得住,如何加强?
“直娘贼,宋人把俺们主力消耗殆尽,用平民百姓来收尾!”
“真狠啊。”
谋克勃极烈默默转身,随同手下撤退。
侧翼即将陷入混沌死亡,谁也不想待在这里!
义军加入战场,金军侧翼骤然压缩,处于正面战场厮杀的娄室预感不妙。
宋人反扑已经很多轮了,这是拿命在和他们战斗。
娄室自知自己手里这一点兵力已经不足够摧毁义军的战斗信心,更不应该在此地同宋廷河北精锐玩命,他果断决策。
“后撤!”
娄室中军摇旗撤退。
那些陷入苦战的士兵仿佛看见生的希望,纷纷后撤,和宋人战斗,已经打得头昏脑胀,天色渐晚,撤退休息吧,毕竟他们进入河北暂时不是为了立刻攻陷真定。
宗泽已经山穷水尽,接下来的行动会好办很多。
混乱的天威军终于呈现分开态势,两军默契分开,金军全力抵御从侧翼展开冲击的义军部队,边撤边打,很快消失在地平线外。
因为义军战斗力实在不高,也没有任何机动性,完全无法展开追击,只能任由金军撤退,宗泽主力也基本耗尽力气,亦无法追击,金军便如此全身而退。
对于宗泽来说,天威军保住了,但是部队伤亡惨重,连惨胜都不算,接下来的行动,恐怕很困难了。
收复太原的计划不出意外,需要缓一缓。
看着成堆成堆的尸体,众人感慨这部金军主力的破坏力和攻击力。
与二太子开封城下那一战有的一拼。
巨大的伤亡代价,换来的仅是金人的撤退,甚至无法对金人造成重创!
撤回井陉的金军,想必还有下一次出击。
天威军还需要加强防守。
“奶奶的金贼,宣抚,让我领一队骑兵,追杀他们!”
杀红眼的王德实在不服,那么多人死在他眼下,成了个血人的他还要杀,不过很快被周围人制止。
“胡闹你!”
“全军整队,安抚诸将,让义军撤回来!”宗泽冷漠道。
战场厮杀了将近一天,宗泽害怕他们失去理智,赶紧安抚为妙。
随着金军撤走,天色黯淡。
宗泽成功抵御娄室一次,不意味着还可以第二次!
河北民力竭矣,短时间两次如此大场面的战斗,千里赤地啊!
接下来行动,需要同朝廷商量。
河北大地需要休养生息。
一直到二十日早晨,士兵们对于天威军战场的清理才告一段落。
金人撤回井陉,据守关隘,阻止宋人继续进入河东。
而宗泽也调兵遣将,加强天威军防御,他自己则把办公地点从真定迁到了前线。
他要亲自在此地镇守,以防金人大规模突入河北大地,让金军西路主力同东路主力汇合,可不好。
而康王则要派专人护送返回真定府,前线太危险,贵为亲王,宗泽要为其安全考虑,这小子现在作用不大就少让他在前线晃悠,还是如此不稳定的局势下。
战斗结束不久,宗泽在天威军接见了五马山义军的首领们。
战争进行到这个份上,宗泽希望听取一些别的“声音”。
义军在河北盘踞日久,和金人周旋亦久,对于河北战局更加了解,更加全面,宗泽欲要向他们询问接下来行动的意见。
义军当中有一个人,作为使者来回奔波,熟悉宋金双方内部情形。
没错,此人正是从金军手中脱逃,并投靠义军的马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