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过了大年初五,李晋之还是踪迹全无,媚娘的心中愈发忐忑不安起来。所幸母亲谢氏夫人的房屋修缮和衣食之事,她让丫鬟花枝出面安排的妥妥帖帖,这也让她才心下稍安。
这几日天气晴好,太阳出来晒的人暖融融的,用过早膳,闲来无事,她便让小厮雇了一辆马车,自己带上丫鬟青枝。往那达官贵人们云集的东市去逛逛庙会,东市和西市不同,西市是平民百姓扎堆热闹的地方,而东市却是专做奢靡高档的各类奇珍稀世之物。
逛了半日,媚娘买了些时兴的衣料香粉,又置办了几件款式新颖的黄金首饰。只挤出一身香汗,闻着那羊肉汤烤胡饼的味道,只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就抬脚进了一家名为“楼外楼”的饭庄,这儿分上下两层,里里外外都装饰的富丽堂皇。在机灵清秀的店小二热情的推荐下,媚娘随手要了几个据说是这家饭庄最出名的拿手菜。
媚娘坐在楼上临窗的位置,从这儿望出去,半条鳞次栉比的街道尽收眼底。看这“楼外楼”食客们的衣饰气度,可见在此出入之人都是非富即贵。那位胖乎乎的掌柜的不住点头哈腰,笑眯眯的迎来送往着。
“小娘子,这是本店的特色绝活“一口酥”,小娘子尝着如何?若是有不合口味之处,还望不吝赐教。”那老板见媚娘收拾打扮的十分阔绰,人又长的花容月貌,必定是那位官家的夫人或小姐。便亲自奉了刚刚炙烤出来的羊肉送到桌上,满脸堆笑的行礼问安,媚娘也不与他言语,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从那雕花考究的檀木楼梯,走上来了两位气宇不凡的中年男子,看样子应是此处的熟客。在那掌柜的快步迎上去躬身请安时,那位个头略高的男人吩咐道:“还是以往的规矩上。”“好嘞!两位请这边。”掌柜恭敬的答应着,亲自请了他们坐的媚娘隔壁的桌子旁。
那两位显然是之前的话还未说完,刚一坐下,那个高个子的男人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李兄,你快与我细细说来。”
另一位稍矮一些,看着很是富态的男人,抬头看了看四周。方才压低声音道:“要说是如今的皇上,虽才登基不久,那确实是一位仁爱之君。听说完全继承先帝的节俭之德,饮食饮食起居十分的简朴,但对待百官将士,却极是慷慨大方,赏赐之物也更是丰盛。更让人称道的是,听说西域的土番和回鹘两个可汗派人前来求娶公主,修百年之好。皇上体恤先帝在时赐给他的两位侧妃,因国丧而一直未能纳入宫中,深恐耽误了两位小姐的青春年华。现在特封为郡主,分别嫁于那土番和回鹘的可汗为正妃,这岂不是美事一桩?”
“哦,原是这样,以我说来,那两位小姐未必愿意远赴西域那蛮荒之地,去当个正妃。就凭着是先帝亲赐,就是入宫也该是个妃位,毕竟当今的身上身边只有皇后,且皇上既年轻英俊又文治武功卓越,不知道是多少世家女子梦寐以求的呢?可惜了,会不会是皇后善妒?”那个高个子男人颇不以为然的说道。
那个富态些的忍不住笑道:“老弟,你是闲吃萝卜淡操心,听说皇后端庄美丽,贤良淑德,极得皇上爱重,若是个善妒的女人,皇上又怎么喜她。再说,就是再善妒厉害的皇后也不敢阻止皇上的纳妃,单就是仅此一条,皇上就可以废黜了她。”
那高个子的点头道:“老兄言之有理,看来我们的这位皇上对皇后乃是情有独钟,可惜皇后现在还未有子嗣。”
“这倒不用担心,皇上皇后年轻,是去岁才刚成的亲,又逢先皇大丧,说不准今年就喜讯了。毕竟皇后是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嘛。”那个富态的男人抿了一口茶,慢慢说道:“皇上不纳妃嫔,只是便宜了那成王,一下子坐拥两个异族美人,不知乐成何样了?”
听他俩提起了成王,媚娘把刚刚夹起的菜又放回碗中,什么?两个美人儿?她赶紧侧耳倾听“可惜那波斯国王两个绝色的女儿,本来是想送来讨皇上欢心的。可是皇上大手一挥,就把两个美人都赏给了他的弟弟成王殿下。”
“听说成王和皇上兄弟感情并不和睦,看来是谣传了。皇上有什么好事还是想着他的弟弟,因王府已经有了王妃和侧妃,且都是先帝所赐,这次就只能委屈那两个异国公主当成王的良妾了。”
“成王好艳福,听说那波斯国的两个公主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成王竟然一下子全都得了,好事都叫他一人占了,唉,实在是让人艳羡。”
“谁让人家是皇上的弟弟,这成王还真是命好,先有一个好父皇,再有一个好皇兄。什么也不用操心,一世只管安享的荣华富贵,这种神仙日子比起当皇帝都舒坦得多。”
“人各有命,成王造化也真是不错,那两个波斯公主不仅美若天仙,听说陪嫁也很可观。明天就是成王纳她俩入王府的良辰吉日,咱们无论如何都得去一堵盛况,说不准还能看见美人呢。”
媚娘只觉得耳朵嗡嗡一片,面前这几盘刚才还香气扑鼻的菜肴,现在却熏得她一阵阵恶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自己为他牵肠挂肚,朝思暮想,原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罢了。他却正在忙着接那两个异族女子入府,想必是志得意满吧?他原就有娇妻美妾,自己又算的上什么?不过是他圈养的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而已,他还说愿意接自己入府,愿去请皇上亲赐?真是一个笑话,估计他得了这两位美人,早就高兴的把自己抛到九霄云外了……
脑子里乱嗡嗡的,媚娘只觉得愤闷难言,她想仔细看看那两个正在说话的人,眼前却是金星乱闪,她想再听听他们所言,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夫人,您怎么啦?”丫鬟青枝猛然见她煞白的面上满是细细的汗珠,忍不住小声问道。
媚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半晌,才有气无力地小声说道:“我没事,咱们回去……”
话没说完,突然“哇”的一声呕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