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张起灵清晰看见宇文成都眼窝深处翻涌的青灰色尸气——这具被阴邪功法操控的残躯,竟在刀光相触时爆发出堪比大天位高手的劲道。黑金古刀与凤翅镏金镋相撞的刹那,方圆十丈内的士兵如落叶般被气浪掀飞,甲胄与兵器砸在城墙上发出连绵脆响。
“不对劲!”刀身震颤间,张起灵瞥见宇文成都颈间暗纹流转——那是九菊一派的锁魂符印。他旋身错步,刀势突然变招,刃芒如游龙绕颈,竟将那颗腐烂的头颅生生斩落。
然而预想中的尸身倒地并未发生,无头躯体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挥镋劈来,断颈处涌出的黑雾凝成诡谲人脸,咧开嘴发出渗人的尖笑。
“我去!这是刑天吗?”张起灵脚尖点地倒掠,后背撞上斑驳的城砖时,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清越的剑鸣。抬眼望去,李淳风不知何时已站在箭楼之上,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龙泉剑上的七星纹路正泛着温润金光。
“九菊秘法擅控尸身,却怕至阳至正的星象之力。”老者指尖掐诀,剑势骤然化作北斗连珠,七道金光如锁链般缠上宇文成都的躯干。最中央的摇光剑影精准刺入胸口,只听“咔嚓”一声,暗藏的青铜阵盘应声碎裂,阵纹化作飞灰簌簌飘落。失去操控的尸身终于僵直倒地,腐肉边缘开始泛起细微的火光。
张起灵抹了把额角冷汗,抬头笑道:“我还以为前辈要等我被拍成肉泥才出手。”李淳风收剑跃下,指尖拂过阵盘碎片:“你能看出锁魂符的端倪,已算难得。况且……”他忽然望向西北方的浓云,“真正的麻烦,在南市那头。
潮湿的榻榻米上,怜子捂着心口咳出黑血,指尖掐着的纸人正在诡异地抽搐。暗室四壁贴满的菊纹符篆,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边缘泛起焦黑的痕迹。“七星诀……竟是我九菊一派的克星。”她咬牙扯断腕间的续命红绳,纸人瞬间燃成灰烬。
纱比儿梓盯着水晶球里跳动的金色剑影,和服上的银菊刺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中原果然博大精深。”她忽然抬手按碎水晶球,玻璃碴混着血珠溅在地面,“断了吧,再拖下去连本源都会受损。”
怜子指尖在榻榻米上划出晦涩咒印,暗室顶部忽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两人同时抬头,却只看见一片被夜色浸透的屋檐——唯有几片飘落的银杏叶上,还残留着淡淡星芒,像极了李淳风方才挥剑时的轨迹。
“他们来了。”纱比儿梓忽然轻笑,指尖弹出三枚淬毒的菊形暗器,“不过没关系,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暗室角落的烛火突然熄灭,唯有窗外的河水,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倒映着天边即将破晓的微光。
“把尸身集中到城根,泼黑狗血封穴。”张起灵扯下染血的麒麟面具,指尖在宇文成都残躯点了道朱砂印,抬头时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士兵,“天亮前别让阵纹再显。”他声音低沉如旧,却比寻常多了几分冷冽——方才与无头尸身的缠斗,让他袖口的麒麟纹身都沾了层阴湿的尸气。
李淳风负手站在断墙旁,龙泉剑上的星芒尚未完全褪去,目光却早已投向西北方翻涌的黑雾:“江户川那头的气息乱了,走。”老者袍角一扬,率先跃下城楼,张起灵紧随其后,黑金古刀在腰间划出一道利落的弧光,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枭。
居酒屋的木门半开着,榻榻米上还残留着未燃尽的线香。张起灵刚踏入前庭,鼻尖突然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那是倭国符咒特有的气息。“退!”他暴喝一声,旋身拽住李淳风的衣袖向后急退,几乎是同一瞬间,门框两侧的菊纹符篆爆起刺目蓝光,数十枚淬毒暗器如暴雨般破空而至,钉在两人方才站立的地板上,木片飞溅间腾起阵阵绿烟。
“九菊一派的‘爆菊符’。”张起灵盯着脚边炸开的符咒残片,指尖蹭过刃口——暗器尾部缠着的,正是倭国巫女常用的靛蓝巫女带,“当年在白江口之战时,靠精血催动的阴毒手段。”他抬眼望去,整间居酒屋的梁柱上都贴着褪色的菊纹纸,此刻正随着夜风“哗哗”作响,像极了某种无声的嘲笑。
李淳风指尖掐算着星象,忽然望向天花板夹层:“气息断在二楼,但人已经走了。”剑刃轻挑,一块暗藏机关的木板应声落下,露出下面蜷缩的符咒阵盘——中心位置的菊纹印记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她们用了‘替身教’,拿纸人扛了最后一击。”
“倭国人的手段倒是越来越阴了。”张起灵踢开脚边的暗器,看着窗外渐白的天色,忽然想起宇文成都颈间的锁魂符——那些青灰色的纹路,竟与此刻符咒上的菊纹暗合,“看来洛阳,麻烦才刚开始。
纱比儿梓踩着潮湿的青砖踉跄前行,和服下摆早已被污水浸透。怜子举着微弱的烛火跟在身后,指尖还在因为方才的符咒反噬而发抖:“大人,麒麟县公……就是那个戴麒麟面具的人?”
“能斩断九菊锁魂阵的,除了张家后人还有谁?”纱比儿梓忽然停住脚步,伸手拂过石壁上的青苔,指尖在砖缝里按出三道菊纹——这是她们在洛阳埋下的秘密记号,“当年徐福东渡时,张家曾断过我们的‘尸解仙’路,没想到隔了千年,竟在这儿撞上了。不过正好通知倭国方面,启动‘八岐计划’”
“那居酒屋……”怜子想起方才爆炸的火光,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咱们筹备了的据点……”
“据点没了可以再建,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纱比儿梓忽然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半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八岐”,背面却是个扭曲的“张”字,
烛火在暗渠中摇曳了几下,最终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唯有上方的居酒屋废墟中,几片沾着星芒的银杏叶还在轻轻颤动,仿佛在诉说着这场短暂交锋的余韵——而洛阳城的黎明,正裹挟着未知的风,悄然掀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