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的沉香木屏风后,李泰半倚在紫檀榻上,手中羊脂玉盏盛着波斯进贡的葡萄酒,殷红酒液随着他晃动的手腕在杯壁上划出细密的纹路。
房遗爱跪在猩红氍毹上,额头沁出的汗珠将青砖洇出深色痕迹。
\"你那名剑术老师,当真有十成把握?\"
李泰忽然将玉盏重重搁在案几上,鎏金兽足震得朱砂砚泛起涟漪。
房遗爱猛地抬头,瞥见王爷腰间新换的螭纹玉佩——正是三日前他从西域商人处寻来的贡品。
殿下放心!\"房遗爱膝行半步,广袖扫过地毯,
\"那人曾在塞北单于帐下连败十八名勇士,使的软剑能在三丈外削断发丝。\"
他话音未落,李泰已抓起案上的《括地志》重重砸在他肩头:\"蠢货!父皇钦点的人岂会是草包?\"
泛黄的书页纷飞间,房遗爱嗅到了王爷袖中暗藏的龙涎香——那本该是只有帝王能用的香料。
\"武试若败,还有文试。\"房遗爱狼狈地拾起书卷,指尖触到李泰批注的蝇头小楷,
\"殿下门下鸿儒云集,编纂《括地志》之功天下皆知,何不在诗赋策论上...\"他话音未落,李泰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屏风上的金线牡丹微微颤动。
\"好!好!\"魏王抚掌起身,锦袍下摆扫落案上镇纸,\"明日就让皇兄看看,究竟谁才是大唐最耀眼的明珠!\"
与此同时,房府书房内的青铜灯台将房玄龄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老宰相望着跪在面前的儿子,手中狼毫\"啪\"地折断在《氏族志》修订稿上:
\"你可知我身为太子少师,此刻该如何自处?\"墨汁溅在\"皇族为首\"四字上,宛如滴血的控诉。
\"父亲糊涂!\"房遗爱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
太子私养死士的密报已呈递御前,陛下近日连见他时都冷着脸!\"房遗爱说道,\"孩儿见最近陛下似乎动了废储之心,咱们若不早做打算...\"
\"够了!\"房玄龄抓起砚台砸向立柱,碎石崩溅间,他苍老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滚!即刻滚出书房!\"
待房遗爱摔门而去,书房陷入死寂。房玄龄望着满地狼藉,颤抖着拾起半卷《兰亭序》摹本——那是前几天命他与虞世南共临的真迹。
烛火摇曳中,\"虽世殊事异\"的字迹突然模糊,化作武德九年玄武门的血色残阳。
另一边,房遗爱走进自己的屋内时,高阳公主正倚在雕花拔步床上,指尖缠着西域进贡的金线。
\"听说你给太子殿下添了不少乐子?\"她咯咯笑着抛来一枚荔枝,丹蔻染就的指尖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明日的比斗,本宫可要坐前排。\"
\"今晚便让你见识我的手段。\"房遗爱扯开腰带,却换来公主毫不留情的嗤笑。
\"就你?\"高阳公主捏着绣帕掩住嘴角,\"上次你被魏王灌酒,吐得满池子锦鲤翻白肚的模样,倒比剑术精彩多了。
\"她朝门外唤道:\"小翠,来陪驸马活动筋骨。\"
房遗爱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窗外,魏王府方向的灯火正亮得刺目,恍惚间竟与太极宫的月华连成一片,仿佛预示着明日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
东宫校场的朱雀旗猎猎作响,鎏金箭靶在晨光中泛着冷芒。李承乾斜倚在镶玉蟠龙椅上,玄色锦袍下隐约露出缠满绷带的右腿他转动着青玉扳指,看着李泰施施然步入校场,目光在魏王腰间新换的螭纹玉带扣上稍作停留。
\"皇兄今日气色不错。\"
李泰抬手行礼,袖中藏着的银香囊散出龙涎香,刻意扫过李承乾受伤的右腿,
\"倒是这校场的风有些凉,当心旧伤复发。\"
话音未落,房遗爱已扶着高阳公主款步而入,公主的茜色襦裙扫过青砖,腕间金铃叮咚作响。
\"太子这校场比魏王府的曲水流觞有趣多了。\"高阳公主倚着朱漆廊柱,指尖捏着葡萄轻咬,丹蔻染就的指甲映得果肉愈发艳红,
\"驸马说有血光好戏,本宫可是推了佛堂的茶会专程赶来。\"
李承乾喉间溢出冷笑,忽然抬手击掌。
铜钲声响彻云霄,张起灵自校场西侧转出,龙泉剑未出鞘,腰间铠甲却在风中发出清鸣。
他单膝跪地时,玄色劲装下的肌肉线条如绷紧的弓弦,惊得校场边的苍鹰扑棱棱振翅。
\"父皇赐的龙泉剑,皇兄今日竟拿出来了?\"
李泰摩挲着袖中暗纹,目光扫过张起灵掌中的龙泉剑。
房遗爱突然上前半步,广袖展开时露出袖口绣着的狼头图腾:
\"我这位朋友的塞外断喉剑,出鞘必见血。还请太子殿下备好金疮药。\"
随着一声破风锐响,身着狼皮大氅的汉子自辕门掠入。
济佰昌单膝跪地时,腰间九枚骷髅头串成的剑穗叮当作响,脸上三道狰狞疤痕在晨光中泛着青白。
他抬头望向张起灵手中的龙泉剑,瞳孔里跳动着嗜血的幽光:\"这就是龙泉剑,在下这把饮过三十六人血的软剑,倒想试试是兽骨硬,还是人骨脆。\"
校场鸦雀无声,唯有高阳公主银铃般的笑声打破死寂:
\"快些开始吧,本宫的胭脂都要被日头晒化了。\"
她倚在房遗爱肩头,指尖无意识地揪着驸马胸前的盘扣。而暗处的张起灵已悄然将内力运转至指尖。
东宫校场卷起凛冽罡风,张起灵屈指弹在龙泉剑脊,剑身骤然嗡鸣,金银色内力顺着云纹剑格奔涌而上,在剑锋凝成半轮寒月。
济佰昌瞳孔骤缩,狼皮大氅猎猎作响,腰间骷髅剑穗突然无风自动。
\"来得好!\"济佰昌暴喝一声,软剑划出玄奥弧度,剑口凝着的暗蓝寒芒竟将日光都吞噬三分。未至,腥风已卷得校场边旌旗猎猎作响,地面青砖寸寸龟裂。
张起灵足尖轻点,身形如白鹤掠空,龙泉剑化作银练破空,与相撞的刹那,迸发出金石相击的炸响。
气浪如潮席卷全场,高阳公主的茜纱裙裾被掀得倒卷,她慌忙扶住廊柱,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
李承乾捏着茶盏的指节发白,茶汤在杯中剧烈震颤,倒映着场中纠缠的人影。
反观李泰负手而立,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皇兄这位护驾,倒比传闻中更厉害三分。\"
\"雕虫小技罢了。\"李承乾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震落盏边金箔,目光却死死盯着张起灵周身流转的金银气旋。
此刻双剑再度交锋,济佰昌的软剑竟被龙泉剑震出细密裂纹,塞外刀客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青砖上绽开朵朵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