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
长孙无忌看着眼前懂事孝顺的小外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越看越喜欢。
这小子不但长得像自己,还遗传了陛下的仁德,实在是太棒了!随后,长孙无忌以喜欢笔法为由,再次向李治索要他的笔法心得。
李治有些兴奋地问:“这心得送给舅舅行吗?那、那我要好好地写,才可以给舅舅。”
长孙无忌却当即摆手拒绝,他神情认真地说:
“无意得知的才是真正的好,太刻意的东西反而缺少灵魂。褚遂良说你的字有帝王之气啊!”
14岁的李治看似憨憨,但已经不再幼稚,他深知这句话从舅舅嘴里说出,意义绝非一般。他表面上装作惊讶地说:“不会吧,我只是写的时候有些放肆。”
长孙无忌语重心长地说:“放肆有时候也未必不好,不放肆它未必就是最佳呀。
鱼儿在水里面,它不放肆,岂能跃龙门?老虎在深山,它不放肆,岂能生存和成长?放肆于头脑,荡漾于胸中。”
最后,长孙无忌拍了拍李治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期许:“以后有不懂的事,尽管来问舅舅。”说完,长孙无忌拿着字帖就要起身离去。
李治连忙跟在身后,最后还不忘给舅舅捧上一捧胡桃,那胡桃颗颗饱满,仿佛承载着他对舅舅的不舍与关怀,更是彰显了他的孝心与美德。
望着舅舅离去的背影,李治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或许从此刻开始,将发生巨大的转变。
而另一边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东宫朱墙,将檐角的鎏金鸱吻冲刷得泛起冷光。
张起灵蹲在满地狼藉中,指尖拂过褪色的突厥皮靴,靴面上还沾着漠北特有的红沙。
忽然,雕花木门被撞开,潮湿的血腥气裹挟着惊雷涌入,李承乾倚在门框上,蟒袍下摆浸透泥水,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脖颈处新添的鞭痕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如蛇。
\"陛下也太狠心了。\"张起灵攥着染血的布巾,目光扫过太子额角的淤青。
昨日太极殿上,李世民掷出的玉如意擦着太子耳畔砸在蟠龙柱上,飞溅的碎屑划伤了那张与先帝肖似的面容。
李承乾跌坐在胡床上,鎏金酒壶在案几上撞出闷响。\"狠心?\"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牙印,那是称心临终前最后的印记,\"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烛火摇曳间,少年太子的眼底翻涌着癫狂的暗火,\"魏征那老匹夫,本是太子建成的幕僚,如今竟成了父皇制衡我的刀。\"
雨声渐急,张起灵望着窗外被风吹散的纸鸢,思绪飘回三日前的太极殿。
李世民握着魏征枯瘦如柴的手,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贞观政要》的书页上。
63岁的老臣咳着血沫,白发在夜风里簌簌抖动:\"陛下...老臣恐难...\"
\"朕只要你坐镇东宫!\"李世民猛地拍案,震得竹简哗啦啦散开,\"当年商山四皓能安太子,你魏征之名,胜过千军万马!\"
他忽然放缓语气,指尖抚过魏征手背上的老年斑,\"玄成,莫要让朕再失望...\"
然而这份君臣相惜的苦心,在李承乾眼中不过是场闹剧。
他盯着魏征颤巍巍接过太子太师印绶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也配教我治国?\"转身吩咐贺兰楚石时,窗外的海棠被惊雷震落满地残红。
\"房玄龄不是站在咱们这边?\"贺兰楚石的声音带着不安。
李承乾冷笑,抓起案上的羊脂玉镇纸狠狠砸向屏风:\"四年前父皇命他做太子太师,他推脱有病!如今他儿子房遗爱却整日与李泰饮酒作乐...\"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龙纹地毯上,\"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去,召汉王入京。\"
长安西市的更鼓声穿透雨幕,纥干承基蜷在暗巷的铁匠铺里,火星子溅在他布满血痕的手背上。
半袋金饼在案头泛着冷光,他盯着淬火的弩箭冷笑——这半月来,他将突厥狼筋与高句丽玄铁熔铸,又在箭簇淬上西域见血封喉的毒汁。
此刻特制的诸葛弩横在膝头,十根弩弦如同蛰伏的银蛇。
\"试试这穿云矢。\"他十指如飞扣动扳机,特制弩箭破空而出,\"砰\"地穿透五寸厚的枣木板,木屑纷飞间,靶心处赫然显出碗口大的孔洞。
炉火映照下,他眼底闪过癫狂的光:
\"就算李泰那胖子裹三层铁甲,这箭也能透心!\"
当夜,魏王府的灯火在雨幕中忽明忽暗。纥干承基趴在屋脊上,特制的诸葛弩泛着幽蓝的光。
屋内传来李泰张狂的笑声:
\"称心一死,李承乾那瘸子还能...\"话音未落,弩箭破窗而入,擦着李泰肥硕的耳垂钉入檀木屏风。
房遗爱反应极快,一把将李泰拽倒在地。第二支箭紧接着射来,擦着李泰的前襟没入墙壁。
\"护驾!\"李泰肥腻的脸上闪过阴鸷,望着箭尾的东宫徽记,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个太子哥哥!\"
纥干承基狼狈逃回东宫时,李承乾正在称心的灵堂前焚香。
摇曳的烛火中,少年将军单膝跪地:\"殿下,那胖子命大...\"
\"再去。\"李承乾往铜炉里添了块龙脑香,白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供桌上的牌位,\"本太子就不信,射不穿他那颗狼子野心!\"
他忽然转身,眼中血丝密布,\"告诉汉王,筹备之事加紧。若等那老东西废了我...\"话音戛然而止,唯有灵幡在夜风里猎猎作响。
纥干承基抬头,看着太子眼底跳动的疯狂,突然觉得后背发凉:\"魏王是陛下心头肉,守卫森严...\"
\"你怕了?\"李承乾猛地将玉笛摔在地上,瓷片飞溅,\"当年父皇玄武门之变,面对建成的伏兵可曾退缩?\"
他跛着腿逼近,呼吸喷在纥干承基脸上,\"下次行动,本太子要亲眼看着李泰血溅当场!\"
雨打芭蕉的声音越来越急,张起灵立在廊下,望着李承乾远去的背影。宫墙之外,隐隐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一片寒鸦。
这一夜,太极殿的灯火彻夜未熄,而东宫与魏王府之间,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