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语气冰冷:“她不过是想在军前截杀流言。”
“只要她踏出一步,秦怀之便可发文弹劾,只要她用了魂傀,东厂就能出兵截她。”
她转头,眼中寒光乍现。
“她越急,我越慢,她若真拦不住……我便替她,剜了谢贺留的心脉。”
沈芝垂首:“若西岭三营真被调至京前,陛下如何表态?”
太后轻声一笑,缓缓道:“他若识相,便该闭眼。”
“若不识相……我便让他闭嘴。”
而此刻,西岭驻地之外。
夜风猎猎,哨塔灯火通明。
霍思言立于暗林之中,远远望着驻军营地,手中握着一枚魂印兵符。
她闭眼低声呢喃道:“谢贺,当年你不杀的人,我来杀。”
西岭驻地风雪交加,旌旗猎猎,三营军阵未动,营帐之中却已起暗涌。
霍思言立于山腰雪林之侧,身披黑甲,目光沉静如冰。
身后五人无声戒备,其中一人翻看着军报低声禀道:“大人,探子回报……西岭三营确有调令,但尚未启程,内部亦有异动,似在争议是否听令入京。”
霍思言问:“令出自何处?”
“营中所言模糊不清,多半只知是上头押来,但并未传达明确署名。”
她沉声道:“说明有人想让他们不明不白地动兵,事发之后再由我背锅。”
魏临低声接道:“大人,这军中怕是也有知情者。”
“末将请求,是否直接派魂傀入营……先镇其阵,后交涉。”
霍思言沉吟片刻,却摇头。
“不可用魂傀。”
“此事若要保得住清白,便不能再露半分术痕。”
“我得亲自进营。”
魏临脸色微变:“大人独入三营重地,万一是诱局……”
“若他们真想杀我,不必等到营中。”
她翻身下马,步履坚定,护卫正欲随行,却被她抬手止住。
“你们在此待命,若我一刻不出,便撤。”
她望向魏临,语气沉稳。
“若我出了事,你将宗人府密函送至陛前。”
“魂兵术、调令真源、冷宫旧策……都一并呈上。”
“记住,我不是谢贺,不求青史留名,但我不要被污着死。”
魏临单膝跪地,拱手应声:“末将谨记。”
霍思言步入三营之时,雪夜未歇,营帐重重,兵士巡逻。
她未披军披,只着内甲素衣,手持兵部令牌,亮出通帖。
守将一见她名讳,面色微变,终是将她请入中军帐。
帐中已聚五人,皆为西岭三营统军将领,见她进来,面上神色不一。
有人起身行礼:“霍大人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霍思言目光扫过几人,从容落座。
“来止兵。”
众人一愣。
霍思言抬手,将手中一封密函放上案:“三营调兵一事,未见御批,兵部未核。”
“我今日来,只为问一句……你等调兵所从何令?”
那人迟疑一下,随后说道:“为内阁中书所押,虽无诏印,但厂卫随行,有人代传口谕……”
“口谕?”
霍思言声音冷了几分。
“何人之口?”
“是……东厂副使。”
霍思言冷笑,指尖轻扣案面。
“厂卫之令,敢越过兵部、掩内阁之批、改调你等正军?”
“你们是陛下亲军,还是东厂私兵?”
几人面面相觑,神情微动。
帐中最年长者出声道:“霍大人言之有理,但调令已至,我们若不动,若是真有敌袭,便是抗命之罪。”
“若敌未动,兵先动,便是谋逆。”
霍思言语气冷静,字字如锋。
“今夜你等若出营,明日便是叛军。”
“太后只需一道谕旨,便可将你们尽数斩于校场,以魂术干政、谢氏谋逆之名,替这笔账封棺盖土。”
“你们动兵,是为护国?还是为替人背锅?”
话音一落,帐中静得可怕。
一名年轻将领霍然起身,拱手沉声道:“霍大人所言,句句属实!”
“我等听令忠君,不为党附,此调令不明,属下不奉!”
另几人面色变幻,终是一一低头。
霍思言目光不动,轻声道:“今夜营中封兵,明日启奏陛前。”
“我亲自护奏进京,谁若动兵半步,后果自负。”
不出一刻,三营上奏朝廷,暂缓调动。
而同一时刻,东厂密探便已得讯回报秦怀之。
他将密函扔在案上,冷声道:“她亲自截兵?”
副使低声:“西岭未动,三营已投奏陛前,霍思言……走在我们前面。”
秦怀之沉默良久,语气如冰:“放肆!得让她知道,刀不是她一人能拿的!”
京城,御前内殿。
暮鼓刚落,皇帝已披衣起身,立于案前。
案头放着三份急折,皆由宗人府、西岭营、以及监察御史同刻加密送来。
他翻看良久终于按下玉笔低声道:“她拦下三营了。”
太监总领站在一旁,垂首低声:“霍将军已遣人呈密函于宗人府,请陛下亲断调兵之责。”
皇帝眼底浮出一丝疲意,问道:“她可曾动用魂傀?”
“并未。”
“可曾动兵入营?”
“亦未。”
皇帝将折子轻轻叠好,良久才开口:“此人……步步险棋,却从不越界。”
“可惜啊……她不肯归我。”
太监低声:“若陛下愿意开口召她入直,她必应诏。”
皇帝却摇头:“若我召她,她便不再是她,她能挡三营,也能反我军令。”
太监立马低声颤抖。
“陛下说笑了,普天之下,谁敢反军令?”
皇帝一笑,眼中尽是复杂。
“这样的人留着才有意思,让她进来吧。”
景昌宫。
太后缓缓放下茶盏,面无表情地听沈芝复述:“三营将领已上章奏,请罪于擅动未明之调,推归于东厂与中书舍。”
“霍将军未用魂傀,亦未出兵,仅以一口之言拦三营动令。”
太后静默片刻轻声道:“一人之口,能敌三营之兵。”
“谢贺之后,再无谢贺,可霍思言……倒比谢贺还难缠。”
沈芝神色凝重:“是否追究其擅入军阵之责?”
太后摇头:“她清白,便是她的本事。”
“她步步请罪、步步献策,谁都不能拿她半点。”
她起身,手抚凤袍,声音微冷:
“不过,她若以为这场棋就此为止……那便太天真了。”
“接下来,不看她能不能挡,而是看她身边之人,谁先倒下。”
沈芝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