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寒的月光下,马车继续在雪地里缓缓行驶着。
车轮吱吱转动,将六棱状的雪瓣碾成粉末,嵌入地底。
偶有枯枝藏于雪间,在车轮碾过之后,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拉车的三匹马尽管壮如牦牛,却似乎已显了几分疲态,口鼻中正呼呼冒着白雾,伴随着响鼻的声音喷吐而出。
最终在一道极重的脆响过后,马车猛然倾斜,止在了原地。
坐在车头的刘大明熟睡之中,被这股毫无防备劲力掀翻,一头栽进了雪地里。
响动与马儿的嘶鸣将车内之人吵醒。
余生跳下车来,才发现一侧的车轮已裂为两半,轮辐更是如同朽木般,断作数截。
他扭头向刘大明问道:“你会修……车吗?”
话刚问到一半,脸上却露出了吃惊的神情,因为这家伙不知怎么,竟摔的鼻青脸肿。
余生看着他那张挂满睡意,却又臃肿的脸,若不是眼睛很大,险些将他认作谢小胖了。
只见刘大明摇头叹息道:“现下冰天雪地,难寻替换之物,只能驾马而行了。”
余生望着地上零散的碎木,无声叹息。木制车轮的工艺极其精细,一般都是由专业木匠制作,他对这些同样一窍不通。
在他那个时代,修车换胎可是他的专长,可如今来到这里,面对这满是古意的器具,却只能仰天无语,束手无策。
最终在两人的商量下,决定弃了车厢,驾马而行。
刚好有三匹马,谢小胖最重,独乘一匹,刘大明自然是带着他那小娇妻独乘一匹。
最后便是余生和师娘,毫无悬念的只能骑最后一匹马。
望着雪地上略显痴呆的黑马,余生冲其温和的笑了笑,此马最矮,也是最瘦。
若不是刚才与师娘情绪拉扯,彼此为共骑一乘而感到难为情,也不会浪费时间,导致好马被刘大明那个憨货抢走。
看着雪地中,亭亭玉立的师娘,余生主动将马牵到她身旁,扶她上马。
唐婉之要求坐在后面,但余生后背负着长弓,只能让她坐在自己前面,两人虽同乘一骑,却始终隔着五指宽的距离,余生担心她摔下马来,故意将骑乘速度放缓一些,没多久便被甩在了最后。
刘大明做事很不专心,甚至连骑马都是三心二意,他偶尔会扭头和余生说上几句话,似在炫耀自己精湛的骑术。
而谢小胖虽然肥胖,但他骑乘的马匹最为壮实,老早就跑没了影。
清风拂面而过,唐婉之秀发随风飘散,身上散发的幽香让人为之迷醉,余生竟也略微失神的低头轻轻一嗅。
察觉异样的唐婉之白玉般的耳朵瞬间变得比晚霞还要红,光滑的天鹅颈也跟着泛起了一粒粒微小的寒栗。
余生见状,才恍然回过神来,觉察自己颇有奇怪之举,揉了揉鼻子,哈哈一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阿生,你能快些吗?”
唐婉之忽然有些生硬的说道。
“好”余生随口应了一句,当即一拍马背,蹄声翻滚,风意肆起,很快便跑到了最前方,直至将那两匹马甩没了踪影,才逐渐慢下身来。
来到一处冰雪河畔,空山寂寂,除了马蹄踩碎雪花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唐婉之秀首微偏,眼看四下无人,她动了动身子,轻轻向后一仰,竟主动依偎到余生怀中。
余生先是一惊,紧接着瞳孔一缩,心中大喜!
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甚至心跳如雷,很是紧张。但面对美人的主动投怀,他又不想错过此等好事,迟疑片刻,便鼓起勇气,伸手搂住她盈盈一握的芊芊细腰,尽情享受这温香软玉的感觉。
他向天发誓,虽有些邪念,但更多的是担心师娘摔下马背,才会有此番举动。
害怕师父从地底下钻出来踹他屁股的同时,他也尽量这般安慰自己。
唐婉之虽然依偎在他怀中,许是因为神情紧张缘故,有温、香、也有玉,但就是不软,整个人很是僵硬。
余生突然想起一句歌词,随口哼唱起来:“腰如细柳扶风,几回眸舞尽痴人梦。”
唐婉之昂起头来,一对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他,目光中有些茫然,也有些疑惑。
但她没有多问,毕竟早已将余生的怪异之举视为常态。
……
圆月高挂,繁星点缀,大地苍茫一片,星光没有任何阻碍洒落大地,即便是夜晚,整个夜空依然清澈透明。
河水哗啦啦冲刷着岸边山石,许是流速过快的原因,并没有凝固。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骑在马背上,沿着河畔缓慢而行。
彼此间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自上次之事后,余生不敢再有任何过激之举,甚至此刻的他有些木楞。
来到一株枯树底下,忽听背后蹄声渐近,余生微微转身,是刘大明和谢小胖跟上来了。
唐婉之也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蹄声,她忙坐直身子,再次和余生拉开距离。
刘大明一勒缰绳,说道:“听说冰河里的白鱼最为鲜美,要不我们先在此扎营,也好抓几条来尝尝鲜。”
听见吃的,谢小胖整个人仿佛都精神了起来,跟着说道:“好啊好啊,一整日就以两个核桃充饥,我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话音未落,他已翻身下马,独自向河边奔去。
真是个贪吃的胖子。
余生对此表示很无语,他目光转向刘大明,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似乎在等一个明确的回复。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刘大明也不知从何时起,对他产生了依赖,马首是瞻倒是谈不上,但是会尊重和听从他的意愿。
但他更在乎另一人的意愿,骑在马背上,将脑袋伸向前方,然后以一个滑稽的角度扭过头,看向师娘。
唐婉之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娇颜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默然点头。
于是几人便在河岸边驻扎下来。
谢小胖找草喂马,刘大明攀树寻枝,准备生火。
余生下水捕鱼,岸边积雪数尺,河面却热气升腾,犹似温泉。
他高挽裤脚,手里拿着一根枯枝,出手狠辣,却屡屡扎空。
对于这最原始的捕鱼方法,他可以说是毫无经验,莫说当下没有趁手利器,即便有,怕也是徒劳无功,捕获的最终是无声叹息。
张巧儿站在河岸边上,边为他打气,边嘲笑:“你家阿生好像除了打架,其他方面都不行。”看到唐婉之走过来,她笑嘻嘻打趣道。
唐婉之白了她一眼,回应道:“人有其短,必有所长,与其论他人长短,不如坐照自观。”说完,她的脸颊已挂上浅浅霜意。
张巧儿听了,气呼呼愣在原地,过了许久,才领会话中深意,这一路走来,多亏余生,他们才安然无恙,思来想去,终是觉得自己理亏,于是道:“姐姐我错了,以后不再胡乱论人长短了。”
河水哗啦啦响动,余生自是没有听见她们的谈论,用枯树枝屡试无果之后,刘大明也跑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