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悬停。寸许之距,如同天堑。
暗红藤蔓在嶙峋岩石缝隙间蜿蜒,覆盖熔岩颗粒的表面在微弱地火光晕下泛着冰冷金属的光泽。那细微凸起下,仿佛有滚烫的液体在缓慢流淌,散发出浓烈的硫磺与铁锈混合的气息。陈海布满灼伤、血污和暗红汁液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指尖距离藤蔓粗糙的表皮,每一次微颤都几乎要触碰到那致命的灼热。
截取能量?用这鬼东西当输液管?
这念头疯狂得如同呓语。藤蔓不是死物,是活着的、扎根地火的深海妖物!触之即灼,断之喷毒,更有那尖锐末端刺穿血肉、汲取金属的恐怖传说。这布满熔岩颗粒的藤蔓,本身就是一根烧红的、带着倒刺的毒鞭!
可目光扫过淤泥里那具残破的躯壳——林风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碎片边缘那缕维系生命的暖流断断续续,几乎消失。那层脆弱的“膜”边缘,细微的裂痕如同蛛网蔓延。再拖下去…下一次呼吸或许就是终点。
淤泥深处,隐隐传来细微的蠕动声。是那些暂时退却的藤蔓,在黑暗里重新集结?还是新的猎食者被刚才的能量爆发和血腥气息吸引?
不能再等了!
“妈的…赌了!” 陈海喉咙里滚出一声沙哑到极致的嘶吼,带着海风也吹不散的疯狂和一种被逼入绝境的孤注一掷!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圆,瞳孔里只剩下那截暗红藤蔓!一直颤抖的左手猛地向前一探,不再犹豫,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抓向藤蔓中段!
嗤——!!!
一股难以想象的、如同握住烧红烙铁般的剧痛,瞬间从掌心炸开,沿着手臂的神经疯狂上窜,直刺脑髓!覆盖藤蔓的熔岩颗粒如同无数烧红的钢砂,瞬间灼穿了他掌心早已伤痕累累的皮肤,更深地嵌进血肉!皮肉焦糊的刺鼻气味混合着浓烈的硫磺铁锈味,猛地弥漫开来!
“呃啊——!” 陈海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板!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咙里爆发出不成调的、野兽般的惨嚎!他感觉自己的手掌正在被无形的火焰从里到外焚烧!骨头都在发出被灼烤的呻吟!
藤蔓如同被激怒的深海巨蟒,在他掌心猛地一扭!巨大的力量传来,试图挣脱这致命的束缚!覆盖熔岩颗粒的表皮剧烈摩擦着焦糊的血肉,带来更深的撕裂和灼痛!
“给老子…定住!” 陈海目眦欲裂,牙龈咬得渗出血来!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如同用生锈的铁钉钉穿船板,左手五指死死向内抠紧!指甲瞬间崩裂,指骨在巨大的对抗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整个人如同焊死在了藤蔓上,任凭那滚烫的灼痛和撕裂感在手掌肆虐,任凭藤蔓疯狂扭动,硬生生将其固定在岩石缝隙中!
成功了!暂时固定住了!
但代价是左手掌心一片狼藉,焦糊的皮肉翻卷,暗红的藤蔓汁液混着陈海自己的鲜血,如同滚烫的岩浆,沿着手臂淋漓淌下,滴落在冰冷的淤泥里,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刺鼻的白烟。
剧痛如同海啸,一波波冲击着陈海摇摇欲坠的意识。汗水如同瀑布,混合着泥浆和血水,从他沟壑纵横的脸上疯狂滑落。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硫磺的灼烧感。他强迫自己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视线艰难地聚焦在藤蔓上——就在他死死抠住的藤蔓中段后方,一根相对细小的分支藤蔓,正从主藤上分叉出来,末端尖锐,覆盖着同样的熔岩颗粒。
就是它!
陈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仅存的右手(手腕依旧剧痛扭曲)在泥浆里疯狂摸索!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边缘相对锋利的碎石片!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用尽残存的力气将其攥紧!
他拖着剧痛的身体,挪动着,将身体的重心死死压住那根被他固定住的主藤。然后,他高高扬起攥着石片的右手,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那根细小的分支藤蔓末端!
“断…啊!!!” 一声混合着剧痛和疯狂的咆哮,他右臂肌肉坟起,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将石片锋利的边缘,狠狠砸向分支藤蔓的根部!
咔嚓!
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带着金属撕裂感的脆响!石片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崩碎!但那根细小的分支藤蔓,应声而断!
断裂的瞬间,一股更加粘稠、温度更高的暗红色汁液,如同小型的喷泉,猛地从断口处喷射出来!汁液溅在陈海的手臂、胸口,带来新一轮火烧火燎的剧痛和腐蚀!他闷哼一声,身体因剧痛和脱力而剧烈摇晃,几乎要松开紧抠主藤的左手!
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断裂的分支藤蔓断口!粘稠灼热的汁液还在不断涌出,断口处隐隐可见内部缓缓流淌的、如同熔融岩浆般的暗红流体——那就是被藤蔓初步汲取转化的地火能量!
机会只有一瞬!
陈海猛地将目光投向林风胸口!那块嵌入的玉佩碎片!碎片边缘,那些枯萎的暗金丝线末端,如同干涸的河床,暴露在粘稠的空气中!
嫁接!必须现在!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爆发出最后一点残存的力量,如同垂死的野兽扑向猎物!他仅存的、攥着半截碎裂石片的右手,带着淋漓的鲜血和灼伤的痕迹,猛地伸向那根断裂、正喷涌着暗红汁液的分支藤蔓断口!
石片锋利的边缘,在陈海蛮横的力道下,如同最粗糙的手术刀,狠狠刮过藤蔓的断口!粘稠的汁液被刮开,露出了内部那根流淌着熔融暗红流体的、如同细小血管般的核心脉络!
嗤!
石片刮过脉络边缘,带起一丝滚烫的流体!陈海毫不停留,布满血污和灼伤的右手,带着那根被刮开暴露出的、流淌着熔融暗红流体的藤蔓脉络末端,如同握着烧红的铁钎,不顾一切地、狠狠捅向林风胸口那层脆弱“膜”的边缘!捅向碎片周围那些枯萎、断裂的暗金脉络残端!
目标——碎片边缘,一根相对粗壮、断裂口较为清晰的暗金脉络残端!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穿透湿纸的闷响!
灼热的藤蔓脉络末端,在陈海蛮横的力量下,狠狠刺穿了那层脆弱的“膜”,精准地、粗暴地怼进了那根枯萎暗金脉络的断裂残端!
瞬间!
嗡——!!!
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的、混合着极致灼热与冰寒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高压水枪,猛地从藤蔓脉络中、从那强行对接的伤口处爆发出来!
“呃啊啊啊——!!!” 林风残破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摔回淤泥!覆盖焦痕的脖颈瞬间绷直,喉骨发出濒临碎裂的摩擦声!一声凄厉到撕裂灵魂的惨嚎,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炸开!这痛苦远超之前所有!仿佛整个胸腔被强行塞入了烧红的铁块和冰封的刀片!
他胸口那层刚刚艰难形成的脆弱“膜”,在能量乱流的冲击下,瞬间被撕裂!创口边缘焦黑的皮肉如同熔融的蜡油般疯狂翻卷、剥落!玉佩碎片被这股狂暴的能量冲得剧烈震颤,边缘的暗金纹路疯狂闪烁明灭!
更恐怖的是那强行对接的伤口!
藤蔓末端流淌的熔融暗红流体,与暗金脉络断裂的残端,如同水火相遇,疯狂对冲、湮灭!刺耳的滋滋声、如同烧红烙铁淬火的锐鸣、还有能量乱流爆发的低沉嗡鸣,混合成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的死亡交响!灼热的暗红流体和冰冷的暗金能量残渣,如同喷溅的熔岩和钢水,从那对接的伤口处疯狂喷涌而出,灼烧着周围的皮肉,发出焦糊的恶臭!
陈海也被这股爆发的能量乱流狠狠掀翻,向后跌倒在泥浆里!他紧抠主藤的左手终于脱力松开,掌心一片焦糊狼藉,深可见骨!他挣扎着抬头,布满泥污、血污和被腐蚀灼伤的脸上,只剩下极致的骇然和绝望!
失败了!彻底失败了!这狂暴的能量根本不是凡俗躯壳能承受的!嫁接…是自杀!
然而,就在这能量乱流肆虐、林风身体剧烈痉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撕裂的极限瞬间——
嗡!
玉佩碎片内部,那沉寂的伪核,似乎被这狂暴的、外来的地火能量强行刺激,猛地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
碎片边缘所有枯萎的暗金丝线,如同被通入高压电流的残骸,瞬间绷直、亮起刺目的光芒!一股冰冷、沉寂、却带着强大吸摄力的无形力场,猛地从碎片内部爆发出来!
这股吸摄力并非针对林风残破的躯壳,而是精准地作用在那股狂暴喷涌的、来自藤蔓脉络的熔融暗红流体上!
如同无形的巨口猛然张开!
滋滋滋——!!!
狂暴喷涌的熔融暗红流体,如同遭遇了黑洞,瞬间被这股强大的吸摄力强行拉回、扭曲、压缩!狂暴的能量乱流被硬生生压制、驯服!灼热的流体不再肆意喷溅,而是被强行约束成一股相对稳定的、炽热的暗红能量流,沿着那根强行怼入的藤蔓脉络,源源不断地、被碎片爆发的吸摄力疯狂抽吸进去!
碎片本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边缘的暗金纹路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流转!那些枯萎的暗金丝线,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贪婪地吸收着被抽吸进来的炽热能量,暗金色的光芒顺着丝线迅速蔓延、点亮!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林风身体剧烈的痉挛骤然减轻!那撕心裂肺的惨嚎变成了极度痛苦、却不再濒死的沉重闷哼!胸口被撕裂的创口边缘,翻卷的焦黑皮肉在狂暴能量被抽离后,痛苦地蠕动着,试图重新收拢。喷溅的流体和残渣迅速减少。
陈海瘫在泥浆里,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他看到了!看到了那狂暴的能量被碎片强行抽吸、驯服!看到了碎片和枯萎丝线重新亮起的光芒!更看到了林风胸口创口的变化!
伪核…在吞噬藤蔓的能量!它在利用这外来的、狂暴的地火能量…修复自身?!并…转化为更强大的维系力量?!
碎片的光芒越来越盛,吸摄力越来越强!那根作为“输液管”的藤蔓主脉,在陈海脱手后并未缩回,反而被这股强大的吸力死死吸附住!藤蔓内部流淌的熔融暗红流体,如同决堤的洪水,被疯狂地抽吸向碎片!藤蔓本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下去!表面的熔岩颗粒光泽迅速黯淡!
“呃…呃…” 林风的闷哼声变得急促起来。碎片转化后的能量,混合着伪核自身的力量,形成一股远比之前那微弱暖流强大、却依旧带着灼热冰寒双重属性的洪流,沿着那些被重新点亮、变得更加粗粝深邃的暗金脉络,狂暴地冲刷向他的四肢百骸!
这能量洪流远非那微弱暖流可比!它强大,却粗暴!如同烧红的钢水强行灌入早已破损不堪的血管!林风残破的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断裂的骨骼在能量冲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缝合的伤口被强行撕裂!凡俗的血肉发出痛苦的哀鸣!
痛苦!极致的痛苦!但这痛苦中,却带着一种…被强行注入的、非人的“活力”?一种冰冷的、机械般的修复力,正随着能量的冲刷,在他体内残破的构架上…野蛮地运作!
陈海看着那根迅速干瘪枯萎的藤蔓,看着碎片越来越刺目的光芒,看着林风在痛苦中抽搐却明显增强了生命力的躯体,一股混杂着狂喜、恐惧和更深沉茫然的冰冷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情绪堤坝。
成功了…吗?
这究竟是救命…还是…开启了另一场更恐怖的熔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