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在搏动。暗金光芒流淌在星轨般的纹路里,稳定,深邃,像沉入深海的星辰。这光芒映照着林风新生的胸膛,那片暗红如冷却熔岩的皮肤,光滑冰冷,细微的金色脉络在光下若隐若现。
林风的手,那只覆盖着同样暗红皮肤的手,缓缓抬起。动作带着新生的僵硬,如同生锈的齿轮重新咬合。冰冷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玉佩边缘。没有火花,没有声响,只有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确认,一种所有权柄归位的死寂共鸣。
他覆盖着暗红眼睑的眼,缓缓抬起。目光空洞,穿透摇晃的舱壁,穿透外面翻涌的墨绿巨浪和铅灰色压顶的浓云,投向某个冰冷幽暗的、不可知的深渊尽头。
干裂的、暗红金属般的唇,极其轻微地翕动。
“秦……霜……”
声音嘶哑,带着金属摩擦的冰冷质感,在死寂的杂物舱里落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回响。
船舱外,风暴的咆哮似乎也屏息了一瞬。
门口,陈海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他死死抵着冰冷的舱壁,粗糙的手掌在油腻的铁皮上无意识地抓挠,留下几道白痕。他听到了那两个字,冰冷,毫无情绪,却像烧红的铁钎捅进了他混乱的脑海。秦霜?那是什么?这怪物的同伙?还是……它的猎物?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比之前那无形的重压更甚。这怪物醒了,它在呼唤!呼唤着名字!
更远处,挤在过道阴影里的陈涛和水手们,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门缝里透出的暗金光芒随着舱内怪物的低语明灭不定,映得他们惊恐扭曲的脸如同地狱的浮雕。那冰冷的声音钻进耳朵,带来骨髓深处的寒意。它说话了!它在叫谁?!
杂物舱内,林风仿佛对门外炸裂的恐惧毫无所觉。他维持着触碰玉佩的姿势,暗红的眼皮下,空洞的视线凝固在虚空中某个点。玉佩的光芒稳定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仿佛在调整频率,试图穿透这具新生的、冰冷的熔岩躯壳,去感应,去捕捉……
遥远,极其遥远。在冰冷海床的某处,在厚重淤泥和崩裂岩层的深处。一点微光,如同被亿万载玄冰包裹的星火,正在顽强搏动。那光很弱,被混乱的深海重压和利维坦残留的冰寒意志层层削弱,几乎湮灭。但它存在着,带着一种林风无比熟悉的、刻入灵魂的气息——极致的冰寒,纯粹的毁灭,以及……一丝被强行剥离后残存的、如同淬火钢刃般的锋利意志。
秦霜的冰核。
感应到了!
玉佩核心的光芒猛地一跳!搏动的节奏瞬间加快了一分!一股冰冷而急切的意念顺着那无形的链接汹涌传递,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试图唤醒,试图定位!
然而,那冰核的回应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它被包裹在绝对的冰封和黑暗里,力量濒临枯竭,意志沉入最深沉的自我保护。玉佩的呼唤,如同隔着一堵万仞冰墙的呐喊,无法穿透。
林风覆盖着暗红眼睑的眼中,那空洞的视线似乎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隐晦的、类似焦躁的冰冷涟漪,在他毫无表情的暗红脸庞下掠过。他按在玉佩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冷的指腹感受着玉佩温润的材质和内部奔涌的磅礴力量。
力量!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这具新生的熔岩之躯,这初步融合的权柄烙印,如同刚刚点燃的熔炉,远未达到足以撕裂空间、撼动深渊的强度。玉佩的呼唤需要更强的载体,需要更深的共鸣!
意念沉入。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滚烫的熔岩核心。玉佩那流淌着暗金符文的内部结构,那枚被他强行炼化的星球权柄碎片,那在熔核之心崩溃时烙印进他灵魂的熔岩印记……所有的一切,在他冰冷意志的强行梳理下,开始粗暴地运转、加速、融合!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玉佩为中心猛地扩散!杂物舱内散落的铁锈工具、干涸的缆绳碎片,被这股力量猛地推开,撞击在舱壁上发出叮当乱响!昏黄的灯泡剧烈闪烁了几下,啪地一声彻底熄灭,整个舱内只剩下玉佩那稳定搏动的暗金光源,将林风暗红的身影投在扭曲晃动的舱壁上,如同远古壁画中的熔岩巨神。
林风新生的身体绷紧了。暗红皮肤下那些细微的金色脉络瞬间变得明亮刺目,如同烧红的熔岩河床!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骨髓深处、从灵魂核心爆发出来!强行加速力量融合,如同将滚烫的钢水直接灌入尚未冷却的模具,带来的只有撕裂和毁灭!
他暗红金属般的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同样暗红的汗珠,又在玉佩辐射的高温下瞬间蒸发。覆盖着眼睑的眼皮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牙关紧咬,下颌线条绷得像刀锋,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濒死的低沉嘶鸣。
这痛苦并非毫无意义。玉佩核心的光芒在剧痛的刺激下,变得更加凝练、炽烈!那呼唤的意念,如同被淬火的利剑,变得更加锐利、更加凝聚!穿透空间的阻隔,穿透层层混乱的能量场,再次狠狠刺向那遥远海底深处、顽强搏动的一点冰蓝!
这一次,那微弱的冰蓝星火,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死火山口,感应到了遥远地核深处传来的、同源的震动!
还不够!距离太远!干扰太强!冰核太虚弱!
林风猛地抬起头!覆盖着暗红眼睑的双眼,第一次完全睁开!
嗡——!!!
两道凝练到极致的暗金光芒,如同撕裂黑暗的审判之矛,瞬间从他眼中迸射而出!光芒并非物理光束,而是高度凝聚的毁灭意志与权柄力量的具现!它们无视了船舱的阻隔,穿透厚重的钢板,撕裂外面翻腾的风雨,直刺上方铅灰色的、雷云翻滚的苍穹!
在那暗金目光的尽头,在那厚重云层之上,在那冰冷幽暗的宇宙深空之中……一点极其微弱、却同样古老浩瀚的冰冷意志,似乎……被这来自地表的、带着熔岩气息的毁灭目光……触动了一下!
遥远的、冰冷的、如同亘古星辰般的意志波动,极其微弱地……回应了!
这回应跨越了难以想象的距离,微弱得如同尘埃,却精准地反馈到了玉佩核心!
玉佩猛地一震!核心那点暗金光芒如同被注入了星穹之力,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流淌的符文光芒大盛,仿佛活了过来!一股更加宏大、更加精纯、带着星辰般冰冷秩序感的毁灭能量,顺着那无形的链接反馈而下,狠狠注入林风体内,与他自身的熔岩权柄粗暴地交融!
“呃——啊!!!”
林风喉咙里终于挤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力量暴涨的嘶吼!新生的暗红躯体剧烈震颤,皮肤下熔岩般的金色脉络疯狂跳动、扩张!他脚下的冰冷舱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以他为中心,蛛网般的焦黑裂纹瞬间蔓延开来,边缘甚至微微发红、软化!
力量!更强大的力量在奔涌!在撕裂他!也在重塑他!
借助这股来自星穹深处的、同源而冰冷的反馈之力,玉佩的呼唤,终于如同穿透冰层的利锥,狠狠刺入了那遥远海底深处、被绝对冰封的冰核核心!
嗡——!!!
遥远的、冰冷的、属于秦霜的冰核,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也是最精纯的……冰蓝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