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黑雾在脚下翻涌如沸,苏岐踏过凝结着血晶的地面,每一步都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裂隙深处的红光越来越亮,待她看清那团光的源头时,后颈的医道印记突然灼烧起来——
那是一座由灰白骸骨堆砌的祭坛,中央悬浮着足有两人高的黑色蛊虫,体表倒刺泛着幽蓝磷光,每根倒刺上都串着半透明的残魂。
那些残魂张着嘴无声尖叫,苏岐耳中却清晰传来百年前的悲号:\"青囊宗护不住了!师姐妹们的魂被蛊虫吞了!\"
\"终于来了。\"蛊虫的嘶吼混着千百道沙哑人声,震得岩壁簌簌落石,\"当年那些医修的血,今日便用你的灵种来祭!\"
苏岐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看见蛊虫腹部的淡金色纹路——和母亲手札里记载的\"蚀心蛊命门\"分毫不差。
但更让她心悸的是那些残魂的眼:他们瞳孔里翻涌着和蛊虫一样的黑雾,分明是被彻底控魂的迹象。
\"灵种回响·群体共振,启动。\"她咬破舌尖,腥甜血珠溅在眉心,系统提示音刚在脑海炸开,体内灵种便泛起温热。
那是母亲留下的灵种,此刻像活物般在她心口游走,顺着血脉钻进指尖,又顺着她与残魂间若有若无的医道共鸣散出去。
最前排的残魂突然颤了颤。
他原本浑浊的眼瞳裂开一道细缝,露出底下清亮的棕——那是活人该有的颜色。\"我...我是青囊宗外门弟子阿九...\"他的声音带着百年前的青涩,\"当年守药园时,大长老说过...医道...要护人。\"
第二道残魂的指尖动了。
那是个穿月白医袍的少女,她脖颈处的倒刺被血珠染红,却仍在用力抬头:\"师姐教我认药时说...针要准,心要软...\"
苏岐的呼吸陡然急促。
这些残魂的记忆碎片顺着灵种共鸣涌进她脑海,有药田里沾着晨露的紫苏,有深夜烛火下抄录的《汤液经》,有被诡道围攻时,师父将她塞进密道前说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撑住!\"她反手抽出腰间药杵,狠狠砸在地面。
血晶碎开的瞬间,十二枚银针从针囊里\"咻\"地飞出,在她身周划出金色弧光——那是要布\"归元九针阵\"的前奏。
可蛊虫已经扑来,倒刺划破空气的尖啸里,她听见系统的紧急提示:\"屏障剩余时限:00:59\"。
\"灵息香,起。\"她摸出母亲留下的檀木盒,盒中三枚拇指大的香丸在取出瞬间自动燃尽,甜苦交织的药香刹那填满整个空间。
苏岐的灵种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那光不像之前的灼热,倒像春日照在雪地上,带着让人心安的温度。
\"医道不是权力,不是复仇!\"她踩着银针的轨迹跃起,发间的青玉簪子在金光里碎成粉末——那是奶娘临终前塞给她的最后遗物。
此刻所有情绪在她胸口翻涌:为讨药钱被药铺伙计推搡时的屈辱,奶娘咽气前冰凉的手,系统第一次提示\"救治成功\"时眼眶的酸热,\"而是...是我蹲在药田里,看阿婆喝了我熬的药,终于能笑着摸孙儿的脸;是我用银针挑出村童体内的诡毒,他娘给我塞的热红薯;是...\"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混着灵种共鸣的金光撞进每道残魂心里:\"是守护!\"
所有残魂的眼瞳同时亮起金光。
那个叫阿九的外门弟子最先动了,他用尽残魂之力撞向蛊虫的倒刺;月白医袍的少女张开双臂,用仅剩的魂体缠住蛊虫的触须。
祭坛的骸骨堆轰然崩塌,却在残魂们的屏障前碎成齑粉。
\"归元九针阵,成!\"苏岐的最后一枚银针钉入地面,九道金芒在蛊虫身周结成光网。
系统提示音几乎是吼出来的:\"检测到蚀心蛊本源核心!
建议启动'逆向灵种融合',代价:剥离部分灵种。\"
苏岐望着光网里挣扎的蛊虫。
它的倒刺正在刺穿残魂的屏障,阿九的残魂已经淡得透明,少女的医袍被撕成碎片。
她摸了摸心口——灵种的热度还在,母亲手札里的话突然浮现在眼前:\"灵种不是武器,是灯。\"
\"确认。\"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灵种分出一缕淡金光芒。
那光像母亲的手,轻轻抚过她的眉骨,然后裹着她的决心,直刺蛊虫腹部的命门。
碰撞的瞬间,整个裂隙都在震颤。
苏岐被气浪掀飞撞在岩壁上,嘴里尝到浓重的铁锈味。
但她看见那缕金光正一寸寸侵蚀蛊虫的黑:原本幽蓝的倒刺褪成灰,嘶吼声变成呜咽,最后一枚残魂的手从光网里伸出来,指尖擦过她的脸颊,像极了奶娘临终前的温度。
\"轰——\"
蛊虫爆成漫天黑雾。
苏岐在坠落中看见那些黑雾被残魂们的金光包裹,缓缓升向裂隙顶端的出口。
阿九冲她笑,少女朝她挥手,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却在她灵种里留下星星点点的暖。
\"叮!
净化蚀心蛊本源成功,获得岐黄点,解锁《医圣真诀·归灵篇》。\"系统提示音还没结束,裂隙开始剧烈塌陷。
苏岐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躺在天医阁的青石阶上。
晨雾里,医心盟的弟子们正从地上爬起。
原本笼罩天医阁的黑雾像被刀割开,露出瓦蓝的天空。
有个小弟子看见她,突然跪下来:\"医圣!\"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整片广场跪成一片。
\"医圣,归来。\"
熟悉的沙哑嗓音从身后传来。
苏岐转头,看见鬼面尊者摘下脸上的青铜鬼面,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那是百年前青囊宗的护宗暗卫,她在母亲手札里见过画像。
他单膝点地,额头触地:\"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苏岐想说话,却突然顿住。
她摸着心口的灵种——那里除了母亲留下的温暖,竟多了一缕陌生的、清冽的药香,像极了百年人参的甘苦,又像...像青囊宗山门前那株老药树的气息。
她抬头望向裂隙方向。
那里已经彻底塌陷,只余漫天朝霞。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
风掀起她的衣摆,医道印记在颈后发烫。
这一次,不是灼烧,是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