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同志，他们几个陪你去就够了吧？我这一家人还等着呢。”
徐明哲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谁知道孟萱雅并不松口，“这里面就你认识我哥我嫂子，你要是走了谁去通知他们！”
她红着眼圈看着徐明哲，“我这肚子疼得受不了了……送佛送到西……我是真害怕……”
说着又要哭起来。
这要是以前，徐明哲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毕竟孟萱雅在他眼里，怎么看都只是个柔弱的小姑娘。
可现在，他心里头只有“完了”两个字。
净秋肯定要误会了……
徐明哲偷瞄了眼自家媳妇，谁知这小妮子早就抱着孩子走远了。
就连王秀兰都没回头看一眼。
他清了清嗓子：“那啥，我也不算和你哥你嫂子很熟，要是真出啥事儿，你让小张同志去联络就行，我这边还有点事儿，先走了。”
不等后者反应过来，他转身就走。
从医院出来，徐明哲一路小跑追上沈净秋他们，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
他搓着手凑到媳妇身边：“净秋，那边没事了，我赶紧过来了，那个...要不咱们先去百货大楼？听说新到了上海产的口红...”
沈净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怀里的小鸿宇倒是扭过头，冲他爹做了个鬼脸。
“奶奶！”徐明哲又转向王秀兰，“您渴不渴？我给您买汽水去！”
说着就要往路边的小卖部跑。
王秀兰把脸一扭，阴阳怪气道：“可不敢劳您大驾，省得耽误您救死扶伤。”
老太太怀里抱着装衣裳的包袱，走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藏青色褂子在风里“呼啦呼啦”响。
徐明哲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路过一个卖冰棍的小摊，他赶紧掏出两毛钱：“净秋，吃冰棍不？红豆的...”
净秋连脚步都没停，倒是小鸿宇伸着小手“啊啊”叫。
王秀兰一把拍掉徐明哲递过来的冰棍：“孩子肠胃弱，不能吃凉的！”说完从包袱里掏出个水壶，“喝这个，晾好的绿豆汤。”
徐明哲讪讪地缩回手，冰棍化了的糖水滴在作训鞋上，洇出一个个小圆点。
不知何时跟上来的孙立本在后面憋笑憋得直咳嗽，被小张狠狠掐了一把。
照相馆门口排着长队，徐明哲赶紧跑去占位置。
沈净秋终于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比冰还冷。
徐明哲手一抖，差点急哭了。
“同志！到您了！”
照相馆老师傅在里头喊。
徐明哲磨磨蹭蹭不想去，沈净秋抱着孩子往长椅上一坐：“快去，别耽误时间。”
拍照时，徐明哲笑得比哭还难看。摄影师从黑布里探出头：“同志，您这是拍证件照还是遗照啊？”
外头传来孙立本毫不掩饰的爆笑。
徐明哲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个笑容，结果更狰狞了，活像被捏住脖子的公鸡。
拍完照出来，徐明哲看见沈净秋正在翻看影楼的样片集。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侧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小小的阴影。他鼓起勇气凑过去：“净秋，你看这张……”
沈净秋“啪”地合上相册，起身去扶王秀兰。老太太虽然还在生闷气，但眼看小两口这样，心里也着急，偷偷给摄影师使了个眼色。
“哎哟！”老师傅突然大声道，“这位解放军同志和您爱人真有夫妻相！要不单独拍两张？我们新到了西湖背景布……”
徐明哲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如捣蒜：“拍拍拍！多拍几张！”
“不用。”沈净秋声音淡淡的，“拍张大合照就行。”
徐明哲急得直搓手，都快搓出火星子了。他压低声音：“净秋，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这不是看她疼得厉害……”
沈净秋突然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进他心底：“徐明哲，你是真没看出来，还是装的？”她声音压得极低，“她不就是来月事疼？你在那献什么殷勤？”
徐明哲张大了嘴，他这才想起来，孟萱雅捂着肚子的姿势，确实跟沈净秋每个月那几天一模一样……
“我、我...”徐明哲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小鸿宇抓着他的手拍了拍，“嗷哇！”
王秀兰终于憋不住了，“噗嗤”笑出声来。
沈净秋嘴角也微微上扬，虽然很快又绷住了，但眼里的冰已经化了一半。
摄影师趁机举起相机：“来！一家四口看这里！”
闪光灯“咔嚓”一亮，定格了徐明哲那张又囧又喜的傻脸。
拍完全家福，徐明哲屁颠屁颠去付钱，特意加钱要了加急冲洗。
回来时看见沈净秋正在柜台前挑相框，他赶紧凑过去：“这个雕花的好看！”
沈净秋没搭理他，却也没走开。
徐明哲壮着胆子碰了碰她的手，没被甩开，顿时胆子大了些：“净秋，我真没往那方面想...我就是...”
“就是英雄病犯了。”沈净秋白了他一眼，语气却软了下来，“下不为例。”
徐明哲如蒙大赦，差点当场来个立正敬礼。
一家四口的身影映在照相馆的玻璃橱窗上，跟后面西湖背景布似的，格外和谐。
回去的路上，徐明哲抢着抱孩子，时不时偷瞄沈净秋的脸色。
路过供销社时，他突然大喊：“停车！”然后一溜烟跑进去，不一会儿举着个铁皮盒子出来，“净秋，红糖！”
沈净秋终于绷不住了，笑着捶了他一下：“傻子！”
阳光照在人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
孙立本靠近跟小张嘀咕：“瞧见没？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孙连长，您说什么呢？”沈净秋扭头瞥了一眼，眼神带着笑。她抱着小鸿宇，小家伙也眯起眼睛，跟妈妈似的冲孙立本一笑。
孙立本顿时心里一慌，赶紧清了清嗓子：“没什么！”
他偷偷对徐明哲比了个大拇指。徐明哲这才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
自家媳妇不是什么母老虎，生起气来不吼人，更不胡搅蛮缠的哭闹，可偏偏比什么都吓人！
徐明哲暗自发誓，绝对不能再轻易的惹媳妇生气。
这要是真气跑了，他可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