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如同怨魂的呜咽,在犬牙交错的冰棱迷宫深处盘旋,将最后一丝天光也吞噬殆尽。废弃矿洞的入口,被一块因雪崩而半倾覆的巨大冰川岩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条狭窄、湿滑、向下倾斜的缝隙,勉强容人佝偻着身体钻入。洞内弥漫着浓重的、混合着铁锈、腐朽木材和万年寒冰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刀片,割得肺腑生疼。
残存的三十多名血灵军残兵,如同被驱赶进绝境的困兽,瑟缩在靠近入口处一片相对平坦的冰面上。火把的光芒在狭小的空间里跳跃,映照着他们一张张冻得青紫、布满血污和绝望的脸。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垮了他们的脊梁,许多人甚至无力坐下,只能靠着冰冷的洞壁喘息,每一次咳嗽都带出血沫,在冰面上留下星星点点的暗红。沉默像瘟疫般蔓延,只有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压抑的呻吟在死寂中回荡。
涵婓站在人群前方,背对着众人,面朝着矿洞幽暗的深处。他那头标志性的白发,在跳跃的火光下失去了往日的张扬,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几缕发梢凝结着细小的冰珠。他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衣袍,在左肩处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边缘被暗红色的冰晶冻结,隐约可见下方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边缘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那是玄甲“断指救主”时,刺客淬毒剑锋留下的余毒,正缓慢而恶毒地侵蚀着他的血肉和灵力。伤口传来的阵阵麻痹与剧痛交织的抽痛,让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但他挺直的脊背却未曾有半分弯曲,如同插在这冰窟绝地中的一杆染血标枪。
帝君兽庞大的身躯无法挤入狭窄的入口,只能守在外面那条幽深的冰隙中。它覆盖着暗银鳞甲的躯体紧贴着堵门的冰川岩,幽蓝的魂火如同两盏不灭的鬼灯,穿透岩石的缝隙,警惕地扫视着外面风雪肆虐的世界。低沉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咆哮,不时从它喉咙深处滚出,如同闷雷在冰隙中回荡,警告着可能靠近的威胁。每一次咆哮,都伴随着它沉重而压抑的呼吸,新生的暗银鳞甲在幽暗中闪烁着冷硬的光泽,鳞片边缘偶尔会因肌肉的紧绷而微微翘起,渗出几丝淡金色的血液,旋即被极寒冻结。它的状态并不好,强行撞碎石刺和驮着涵婓亡命奔逃消耗了太多本源,幽冥血契带来的冰冷死寂感似乎也因环境的恶劣而更加沉重。
玄甲靠在一块较为突出的冰岩上,断腕处被破烂的衣襟紧紧包裹,只露出一点暗红色的、冻硬的布头。他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闭着眼睛,似乎因失血和剧痛而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搀扶他的年轻亲卫小七,此刻蜷缩在他脚边,身上裹着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同样破烂的皮袄,身体不住地颤抖,牙关紧咬,灰败的脸上透着濒死的青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杂音。
一名负责警戒的老兵,拖着一条几乎被冻僵的伤腿,艰难地挪到涵婓身后,声音嘶哑而沉重:“统帅…外面…风雪太大,暂时…没发现追兵踪迹。但这矿洞…太深了,寒气…侵骨,兄弟们…撑不了多久…”
涵婓没有回头,冰冷的目光依旧凝视着矿洞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谨慎地向内延伸探查。除了更深的寒冷和死寂,似乎并无活物气息。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幽冥血契深处的悸动,却在他识海中如同细微的涟漪般扩散开来,带着一种…对“同类”腐朽气息的模糊感应。
“生火,取暖。” 涵婓的声音低沉响起,打破了洞内压抑的沉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收集所有能烧的东西。”
残兵们如同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活力,挣扎着行动起来。破损的盾牌木衬、断裂的兵器木柄、甚至是从尸体上剥下的、浸透了血污的皮甲碎片,都被投入火堆。潮湿的燃料在火焰中噼啪作响,散发出难闻的焦糊味和更浓的腥臭,但那一小簇跳跃的橘黄色火焰,终究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和微弱的光明,驱散着一点绝望的阴霾。
就在众人围着火堆,贪婪地汲取着那点可怜的温度时,一直守在洞外的帝君兽,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充满了警告和暴戾的咆哮!这咆哮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带着撕裂灵魂般的穿透力,震得整个矿洞顶部的冰棱簌簌坠落!
“敌袭?!” 所有残兵瞬间弹起,武器出鞘,惊恐地望向被堵死的入口。
涵婓眼神一厉,身形瞬间出现在入口缝隙处,强大的神识透过岩石缝隙汹涌而出!然而,外面冰隙之中,除了更加狂暴的风雪,并无追兵的身影!只有帝君兽庞大的身躯正人立而起,覆盖着暗银鳞甲的粗壮前肢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力量,疯狂地拍击着矿洞入口上方那块巨大的冰川岩!
轰!轰!轰!
每一次拍击都地动山摇!坚硬的冰岩在覆盖着幽冥符纹的巨爪下如同酥脆的饼干,大块大块的冰晶混合着碎石如同暴雨般崩落!它幽蓝的魂火死死锁定着矿洞深处,那眼神中的狂暴和杀意,并非针对外敌,而是…洞内的某个东西!
“它在…攻击洞口?” 一个残兵声音颤抖,充满不解。
“不…它想进来!” 另一人惊骇地看着帝君兽不顾一切拍击岩石的姿态,仿佛洞内有什么让它极度不安的存在。
涵婓的心猛地一沉。帝君兽与他的幽冥血契紧密相连,它的狂暴预警,绝非空穴来风!他猛地转身,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矿洞深处那片被火光照亮的边缘,以及更远处沉甸甸的黑暗。幽冥血契的悸动,伴随着帝君兽的咆哮,在识海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躁动!
“里面…有东西!” 涵婓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洞内的嘈杂。他不再犹豫,白发无风自动,一股冰冷的气息弥漫开来,暂时压下了伤口的麻痹感。“跟我来!”
他不再理会入口处帝君兽疯狂的撞击和外面风雪的世界,手持一支刚刚点燃的、火油浸透的简易火把,当先朝着矿洞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走去。跳跃的火光撕开浓重的黑暗,映照出嶙峋的洞壁和脚下湿滑、布满碎石和腐朽木屑的地面。
残兵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恐惧,但统帅的命令和帝君兽那反常的狂暴,让他们别无选择。几名伤势较轻的士兵咬咬牙,也点燃了火把,跟了上去。玄甲被两名亲卫搀扶着,艰难地起身,他低垂着头,断腕处的破布包裹在火把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目光飞快地扫过涵婓深入黑暗的背影,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算计再次浮现。
越往里走,空间反而变得开阔了些。洞顶垂下巨大的、尖锐的冰锥,如同倒悬的利剑,散发着森森寒气。脚下的地面变得更加湿滑,空气中那股铁锈混合着腐朽的气味也越发浓烈,几乎令人窒息。火把的光芒摇曳着,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洞壁上,扭曲拉长,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涵婓停下了脚步。
火光照耀的前方,不再是嶙峋的洞壁,而是一片…广阔得令人心悸的地下空间!地面并非冰层,而是深黑色的、如同凝固沥青般的坚硬冻土。而在这片冻土之上,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棺椁!
不是普通的棺木,是巨大的、长方形的铁棺!
一眼望去,竟有上百具之多!
这些铁棺通体呈现出一种被岁月和湿气严重侵蚀的暗沉黑色,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白色脉络般扭曲蔓延的冰霜,像是某种巨大的、冰冷的尸斑。每一具铁棺都巨大无比,足有一丈多长,半丈宽,静静地躺卧在冻土上,沉默得如同亘古长存的墓碑。它们排列得异常整齐,纵横成行,如同一个沉寂了万年的、属于巨人的墓园,散发着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死寂与不祥。
火光跳跃着,映照在冰冷的铁棺表面,反射出幽幽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冷光。而在那厚厚的冰霜之下,靠近了看,能清晰地分辨出铁棺表面并非光滑——上面刻满了东西!
是符文!
密密麻麻,扭曲盘绕,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毒蛇在棺木上爬行、纠缠、啃噬!这些符文深深镌刻在铁棺表面,线条古老而诡异,充满了难以理解的邪异美感。它们并非单一的颜色,大部分呈现出一种干涸血液般的暗沉褐色,但其中一些关键节点,却诡异地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如同活物呼吸般的暗红色幽光!仿佛有某种邪恶的生命力,依旧被封存在这冰冷的铁棺之内!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威压,伴随着浓烈到极致的腐朽与怨恨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这上百具铁棺上弥漫开来,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火把的光芒仿佛被这气息压制,骤然黯淡下去,剧烈地摇曳着,随时可能熄灭。跟在涵婓身后的残兵们,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呼吸骤然停止,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极度的恐惧攥住了他们的灵魂,有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冰冷的冻土上,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打颤,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一个士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绝望。
“棺材…全是铁棺材…” 另一个士兵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的火把几乎拿捏不住。
涵婓站在铁棺阵的边缘,白发在铁棺散发出的无形威压下微微拂动。他手中的火把也摇曳不定,火光映照着他苍白的侧脸,那双沉淀了深渊与血色的眼眸,此刻凝重到了极点。识海中,幽冥血契的悸动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那冰冷的符文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在他灵魂深处缓缓旋转,散发出更加幽暗的光芒,与眼前铁棺上那些暗红色的符文节点,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共鸣!
他感受到了。这共鸣并非友好,而是充满了冰冷的排斥、腐朽的怨毒,以及一种…被强行禁锢、扭曲了千万年的、滔天的痛苦和疯狂!
这些铁棺里的东西…与幽冥血契有关!或者说,与制造血契的力量…同源!
就在这时!
“呃…咳咳咳…” 剧烈的、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是玄甲!他像是被这浓烈的死寂气息刺激得再也无法压制伤势,猛地推开搀扶的亲卫,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离最近一具铁棺不足三尺的冻土上!他剧烈地咳嗽着,身体痛苦地蜷缩,断腕处包裹的破布因动作而松散开,露出里面那截白骨森森、诡异凝固的伤口。
“玄甲大人!” 他的亲卫惊呼着想要上前搀扶。
玄甲却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那具刻满暗红符文的铁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混杂着痛苦、惊惧,还有一丝…近乎疯狂的探究欲?
“统帅…咳咳…这些符文…好邪门…” 他艰难地喘息着,声音嘶哑破碎,断断续续,“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
他的左手,那只完好的手,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伸向面前那具铁棺表面覆盖的厚厚冰霜,似乎想要触摸那些散发着微弱红光的诡异符文!
“别碰!” 涵婓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他识海中幽冥血契的悸动在玄甲抬手欲触的瞬间,陡然变得狂暴!一种强烈的、源自契约本源的警告疯狂示警!那铁棺之内的东西,极度危险!
然而,涵婓的警告还是迟了半步!
玄甲的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凝聚于一点的灵力波动,轻轻地、点在了铁棺表面一处闪烁着暗红幽光的符文节点之上!
嗡——!
指尖触碰的刹那,那处暗红符文节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如同沉睡的恶魔被惊醒!一股冰冷、暴虐、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疯狂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以那一点为中心,猛地向四面八方爆发开来!
“啊——!”
距离最近的玄甲首当其冲!他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断腕处包裹的破布彻底撕裂,那截凝固的断腕暴露在血光下,显得愈发诡异!他在半空中就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液,血液中似乎还夹杂着细小的冰晶!
“噗通!” 玄甲重重摔在冻土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身体剧烈抽搐,双眼翻白,口鼻中不断涌出带着冰渣的污血,瞬间失去了意识,生死不知。
血光爆发的瞬间,涵婓瞳孔骤缩!强大的神识瞬间形成屏障护住自身,但那股精神冲击的余波依旧狠狠撞在他的识海壁垒上!幽冥血契的符文剧烈闪烁,如同沸腾般抵抗着这股同源却充满恶意的冲击!涵婓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左肩伤口的青黑色毒气仿佛受到刺激,猛地向上蔓延了一寸!
而其他残兵更是惨不忍睹!距离稍近的几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横扫,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上,筋断骨折,当场毙命!稍远一些的,也如同被重锤砸中头颅,七窍流血,抱着脑袋在地上疯狂翻滚、哀嚎,精神瞬间崩溃!整个地下空间,瞬间化作了血腥与疯狂的地狱!
这还只是开始!
那具被玄甲触碰的铁棺,表面所有的暗红符文节点都如同被点燃一般,血光大盛!覆盖在棺盖上的厚重冰霜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伴随着刺骨的寒流从棺盖缝隙中喷涌而出!
咔…咔咔…
沉重的、仿佛来自地狱的摩擦声响起!那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棺棺盖,竟然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缓缓地、沉重地向内滑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烈的、带着冰碴的灰白色寒气如同烟雾般从缝隙中弥漫出来!
“吼——!!!”
一声非人非兽、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咆哮,猛地从棺盖缝隙中炸响!这咆哮声如同无数怨魂的尖啸糅合在一起,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瞬间盖过了所有伤兵的哀嚎!洞壁上的冰锥被震得簌簌断裂坠落!
一只覆盖着青灰色、干瘪如枯树皮般皮肤的巨手,猛地从棺盖缝隙中探了出来!五根手指如同巨大的鸟爪,指甲漆黑弯曲如同匕首,狠狠地抠抓在冰冷的铁棺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那手臂上,同样布满了与铁棺表面同源的、闪烁着暗红幽光的诡异符文!
紧接着,第二只同样干枯恐怖的手也探了出来!两只巨手死死抠住棺沿,似乎要将整个沉重的身体从铁棺中撑起!
“尸变!是僵尸!快跑啊!” 幸存的残兵彻底崩溃了,哭喊着向后连滚带爬,只想逃离这地狱般的景象。
涵婓眼中寒光暴涨!左肩的剧毒和识海的震荡让他动作迟滞了一瞬,但杀意已如实质!他右手并指如剑,指尖瞬间凝聚起一点压缩到极致的、带着幽冥死气的暗金光芒!正要不顾一切斩向那即将破棺而出的怪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地摇晃起来!比之前帝君兽撞击洞口猛烈十倍!洞顶无数巨大的冰锥如同暴雨般砸落!地面坚硬的冻土如同波浪般起伏、开裂!一股沛然莫御、仿佛要撕裂整个冰川的恐怖力量,从矿洞入口的方向传来!
堵在入口处那块巨大的冰川岩,连同其后方大片的冰壁,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彻底崩碎、炸裂开来!
漫天纷飞的冰晶碎块和雪雾之中,一个庞大的、覆盖着暗银鳞甲的身影,带着一身淋漓的、淡金色的鲜血和狂暴无匹的凶煞之气,如同破开地狱的魔神,悍然撞入了这片铁棺墓场!
是帝君兽!
它竟硬生生凭借蛮力和幽冥之力,撞碎了堵路的巨岩和厚实的冰壁!
它幽蓝的魂火瞬间锁定了那具正在开启的铁棺和棺中探出的枯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无尽暴怒与毁灭欲望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没有丝毫停顿,带着撞碎山岳的恐怖气势,覆盖着幽冥符纹的巨爪撕裂空气,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霜与撕裂空间的死气,如同崩塌的山岳,朝着那具躁动的铁棺狠狠拍下!
轰——!!!!
帝君兽那覆盖着暗银鳞甲、铭刻着幽冥符纹的巨爪,裹挟着万钧之力与冻结万物的死寂寒气,如同天罚般狠狠拍击在躁动开启的铁棺之上!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封闭的地下空间里被无限放大!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的飓风,瞬间横扫开来!
那具刚刚滑开缝隙、探出两只枯爪的铁棺首当其冲!坚固无比、刻满符文的暗沉棺体,在帝君兽这含怒一击下,如同脆弱的陶器般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棺盖被巨力拍得向内狠狠凹陷,瞬间变形扭曲!上面闪烁的暗红符文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明灭,随即彻底黯淡下去!
“嗷——!!!” 棺内那充满了痛苦与暴戾的咆哮瞬间变成了凄厉到极点的惨嚎!那两只抠在棺沿上的枯爪,在巨爪拍落的恐怖力量下,如同朽木般寸寸碎裂!漆黑的指甲崩飞,青灰色的枯皮和干瘪的骨骼被碾压成齑粉!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绿色液体混合着冰晶碎屑,从棺盖的缝隙和凹陷处猛烈地喷溅出来!
整具铁棺被帝君兽的巨爪硬生生拍得向下陷入冻土半尺有余!棺体上遍布蛛网般的裂痕,那令人心悸的躁动和腐朽气息,如同被掐灭了源头,瞬间衰弱下去,只剩下死寂的冰冷。
帝君兽庞大的身躯稳稳落在铁棺旁,覆盖着暗银鳞甲的胸膛剧烈起伏,喷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白雾,幽蓝的魂火死死锁定着那具被拍扁的铁棺,喉咙里滚动着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它身上新生的鳞甲多处破裂,渗出淡金色的血液,尤其是撞击入口的双肩和前肢,更是血肉模糊,鳞甲翻卷,显然强行破开冰壁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它周身的凶煞之气却更加凝练,冰冷的幽冥死意如同无形的力场,镇压着这片空间。
冲击波席卷而过,幸存的残兵们如同滚地葫芦般被掀翻在地,火把熄灭了大半,只剩下涵婓手中那支特制的火油火把还在顽强地燃烧着,光芒在漫天冰尘中显得更加微弱。他们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具被拍扁的铁棺和如同守护魔神般屹立一旁的帝君兽,恐惧暂时被劫后余生的茫然所取代。
涵婓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左肩毒素的蔓延,神识第一时间扫过玄甲。那个引发灾祸的源头,此刻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冻土上,身下是一滩暗红色的血泊,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他断腕处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那凝固的、不再流血的诡异状态,在微弱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涵婓的目光冰冷地掠过玄甲,最终落在帝君兽拍击的那具铁棺上。棺体破裂处,除了喷溅出的暗绿粘液,似乎还有一些…灰白色的、如同骨灰般的粉末散落出来。他小心地靠近,手中的火把凑近棺盖的裂缝。
火光摇曳着,勉强照亮了棺内一角。
没有预想中完整的尸骸。只有一堆破碎的、如同被风化了千万年的灰白色骨片,混合着暗绿色的粘稠物质,铺满了棺底。骨片之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霜雪般的暗红色结晶,散发着极其微弱、却让涵婓识海中幽冥血契再次悸动的能量波动。
青冥的灵力波动!
虽然极其微弱,几乎被腐朽和怨恨的气息掩盖,但涵婓绝不会认错!这股冰冷、阴鸷、充满了算计与掌控欲的气息,正是属于那个幕后黑手!这些铁棺,这些初代血灵军的实验体,果然与青冥有着最直接的关联!是他亲手打造了这些被禁锢、被扭曲的怪物!
“统…统帅…”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那个搀扶玄甲的年轻亲卫小七。他不知何时挣扎着爬到了附近,脸色灰败,气息奄奄,一只手指着玄甲昏迷的地方,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惊惧,“玄甲大人…他的手…刚才…刚才碰到那棺材的时候…那光…那红光…好像…好像主动…钻了一点…进…进他的伤口…”
涵婓瞳孔猛地一缩!目光如电般射向玄甲那暴露的断腕伤口!伤口深处,白骨森森,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真的有一丝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游走的暗红色丝线,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与此同时,在涵婓识海深处,那冰冷旋转的幽冥血契符文中心,一丝源自青冥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冷气息,仿佛受到了那棺内残留波动和玄甲伤口异样的双重刺激,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悸动了一下!这一次的悸动,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充满恶意!
呜…呜…
一阵微弱、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低泣声,毫无征兆地在涵婓耳边响起。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直接响彻在他的识海!充满了无尽的悲凉、痛苦与…被禁锢的怨恨!声音的来源,似乎指向矿洞更深、更黑暗的角落,在那里,一片深邃的、不起眼的阴影下,隐约可见一个不大的水潭。潭水漆黑如墨,平静无波,倒映着洞顶垂落的冰锥和摇曳的火光,如同…一只冰冷的、窥视着一切的眼睛。
帝君兽也猛地抬起头,幽蓝的魂火死死锁定那漆黑的水潭方向,喉咙里发出更加低沉的、充满了警惕和暴怒的咆哮。覆盖着暗银鳞甲的庞大身躯微微伏低,利爪深深嵌入冻土。
寒潭如镜,倒映着破碎的铁棺、昏迷的叛徒、染血的凶兽,以及白发统帅眼中那翻涌的、越来越浓的深渊风暴。潭水之下,阴影之中,仿佛有更多的低语在酝酿,等待着破水而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