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岭的血腥气被甩在身后,如同一个黏腻的噩梦。三人一路向东,专挑人迹罕至的险峻山径,朝着传闻中丹鼎阁势力范围的边缘地带——百草谷潜行。空气渐渐变得湿润,风中开始夹杂着各种草木的清新气息,与身后那片死寂战场形成鲜明对比。
帝君兽庞大的身躯在前方开路,步伐却带着一种罕见的沉重和迟滞。它周身缭绕的暴戾血焰早已消散,暗红的鳞甲色泽黯淡,甚至透着一丝病态的灰败。右肩颈处被千机瘴“紫魇”侵蚀留下的紫黑色毒纹,在涵婓灵血引发的狂暴反噬之后,如同被重新激活的毒蛇,再次缓慢而顽固地向着心脏和头部蔓延。每一次迈步,它庞大的身躯都会出现微不可察的痉挛,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猩红的兽瞳深处,疲惫与压抑的痛楚如同化不开的浓雾。
涵婓的状态同样糟糕。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体内经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琉璃碎片反复切割。强行引动灵血喂养帝君兽的后遗症,远比他想象中严重。冰火双属性灵体虽暂时平息了暴走,却变得异常敏感而脆弱,像一触即碎的琉璃盏,稍微引动灵力,便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更让他心悸的是,识海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暴虐气息的烙印,那是帝君兽狂化时反噬留下的痕迹,如同潜伏的阴影。
洛红衣跟在最后,依旧是一身刺目的红衣,银色面具遮挡了所有表情。她的步伐看似平稳,但涵婓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的气息比在毒瘴洞窟时更加幽深内敛,如同冰封的火山。她鬓角处那几缕在毒瘴中染上的银霜,似乎又悄然向下蔓延了几分,如同某种不祥的诅咒正在蚕食墨色。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帝君兽身上,偶尔扫过涵婓时,眼底深处那抹复杂的冰蓝幽光便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三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帝君兽沉重的喘息和穿过林叶的风声。
三天后,一片被氤氲雾气笼罩的巨大山谷出现在视野尽头。浓郁的草木灵气扑面而来,带着沁人心脾的药香。谷口矗立着一块天然形成的巨大青石,上面以遒劲的笔法镌刻着三个古朴大字——百草谷。谷内隐约可见梯田般的药圃,各色灵植在薄雾中舒展枝叶,流光溢彩,更有亭台楼阁掩映其间,一派仙家福地的祥和景象。这里,便是丹鼎阁重要的外围药源基地之一,以盛产高品质的疗伤、祛毒灵草而闻名。
“帝君兽的毒…不能再拖了。”洛红衣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目光落在帝君兽肩颈处那愈发刺眼的紫黑色毒纹上,“百草谷的‘涤尘玉髓池’,乃地脉灵眼所生,蕴含纯净草木生机,辅以特定灵药,或可压制甚至拔除紫魇余毒,修复你被反噬损伤的根基。”她看向涵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你需要恢复,它更需要。”
涵婓没有立刻回答。丹鼎阁,三大正道宗门之一,与万剑阁、云霄宗同气连枝。云霄宗主“死”于他手(尽管是被陷害),万剑阁巡猎队几乎全灭于帝君兽爪下,他与这两大宗门已是血海深仇。潜入丹鼎阁的地盘,无异于自投罗网。但看着帝君兽强忍痛苦的模样,感受着自己体内糟糕的状况,他别无选择。
“如何进去?”涵婓沉声问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看似祥和的山谷。
“百草谷对外开放药浴疗伤,只要支付足够的灵石或提供珍稀药草,不问出身。”洛红衣从袖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着丹鼎纹路的青色令牌,“我早年游历所得,尚可使用。你们收敛气息,扮作我的随从。”
她顿了顿,银色面具转向涵婓,语气带着一丝警告:“记住,这里是丹鼎阁的地盘。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克制你的好奇和所谓的…正义感。我们的目标是疗伤,然后离开。”
涵婓心头微凛,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弦外之音。这看似祥和的百草谷,似乎并不简单。他默默点头。
凭借洛红衣的令牌和沉稳的气度,三人并未受到过多盘查。缴纳了一笔不菲的灵石后,一名身着淡绿药童服饰的年轻弟子引着他们穿过层层叠叠、灵气盎然的药圃,深入山谷腹地。越往里走,空气中的草木灵气越发浓郁精纯,药香也越发复杂。沿途所见,皆是井然有序的药田和神态平和的采药人、药童,一派祥和安宁。
最终,他们被引至山谷深处一片被天然石壁环抱的区域。这里雾气更浓,灵气几乎凝成实质。石壁下分布着数个大小不一的天然温泉池,池水呈现出温润的乳白色,散发着令人通体舒泰的生机与暖意。正是涤尘玉髓池。
“三位贵客,此地便是涤尘玉髓池。”药童恭敬地指着一个稍大的池子,“此池药性最为温和醇厚,对祛毒疗伤、固本培元有奇效。池水每日由地脉灵眼自然更替,无需担心。若需添加特定辅药,可告知于我。”说完,便躬身退下,隐入雾气之中。
帝君兽早已按捺不住,低吼一声,迫不及待地踏入那乳白色的池水中。温热的池水包裹住它庞大的身躯,它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周身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肩颈处那紫黑色的毒纹在接触到蕴含精纯生机的池水时,蔓延之势似乎真的被遏制住了,颜色也略微淡化了一丝。
涵婓也选了一个相邻的小池,褪去染血的破旧外袍,踏入温润的池水中。池水仿佛有生命般,丝丝缕缕的暖流顺着毛孔涌入体内,滋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抚慰着识海的疲惫。那因反噬和帝君兽烙印带来的刺痛感,在暖流的包裹下渐渐舒缓。他闭上眼,尝试引导这精纯的草木生机在体内流转,修复损伤。
洛红衣没有入池,而是静静盘坐在一块远离池水的光滑青石上,赤红长剑横于膝前,如同入定的雕塑。银色面具隔绝了雾气,看不清她的表情,唯有那几缕垂下的银霜发丝,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格外刺眼。她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悄然笼罩着这片区域,警惕着任何可能的窥探。
时间在温润的池水和宁静的雾气中缓缓流淌。帝君兽沉入池底,只露出巨大的头颅,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似乎陷入了深沉的疗愈状态。涵婓也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放松,意识渐渐沉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玄妙境地。
然而,就在涵婓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温暖黑暗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奇异波动,如同冰冷的钢针,毫无征兆地刺入了他高度放松的识海!
痛苦!绝望!恐惧!还有…一种被强行扭曲、改造的撕裂感!
涵婓猛地睁开双眼!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那波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脚下!
他下意识地将灵觉顺着池水与大地相连的脉络向下延伸。涤尘玉髓池蕴含的庞大草木生机,此刻仿佛成了他感知的放大器!
穿过温润的池底岩石,穿过厚实的土层…感知不断下沉!
突然,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强行闯入他的“视野”!
那是一个巨大的、位于地底深处的囚牢!幽暗的空间被惨绿色的符文灯光勉强照亮,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刺鼻的药水味和…血肉被烧焦的糊味!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干涸血迹和难以名状的污渍。
囚牢中,并非空荡。数十个高大的、如同棺材般的透明水晶容器,如同墓碑般整齐排列!每一个容器内,都浸泡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他们的身体被浸泡在一种散发着诡异绿光的粘稠液体中,口鼻插着导管,如同待宰的牲畜!
更让涵婓神魂剧震的是,那些“人”的状态!他们大多身体畸形扭曲,有的手臂异化成布满鳞片的利爪,有的脊背长出尖锐的骨刺,有的半边身体覆盖着蠕动的肉瘤…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麻木的绝望,空洞的眼神望着上方,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哀嚎!那股强烈的负面情绪波动,正是从这些扭曲的躯壳中散发出来!
而在这些水晶容器周围,一些穿着丹鼎阁淡绿色服饰、但眼神冷漠如同机器的修士,正手持刻满符文的金属探针或刀具,在那些扭曲的躯体上切割、刻录着诡异的符文,或者将一些散发着不祥黑红色光芒的液体注入他们的血管!每一次操作,都伴随着实验体更加剧烈的、无声的抽搐和痛苦波动!
人体试验!活体改造!
涵婓的血液瞬间冰冷!他终于明白洛红衣那句警告的含义!这看似仙气缭绕、救死扶伤的丹鼎阁百草谷地下,竟隐藏着如此血腥邪恶的魔窟!
“呃…”剧烈的精神冲击和愤怒,让涵婓体内刚刚平息的冰火灵力再次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脸色瞬间煞白!身周的池水因他紊乱的灵力而剧烈波动,泛起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怎么回事?”洛红衣冰冷的声音瞬间响起,身影一闪已出现在涵婓池边,面具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涵婓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滔天的怒火,指着脚下的地面,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震惊而微微颤抖:“地下…囚牢…活人…改造!丹鼎阁…他们在用活人做试验!像…像对待牲口一样!”
洛红衣的目光顺着涵婓的手指方向,落在温润的池底岩石上,沉默了一息。银色面具下,看不出丝毫惊讶,只有一种冰冷的了然。她似乎早已知道,或者说,预料到。
就在这时!
“吼——!!!”
一声压抑着极致暴怒的咆哮,猛地从旁边的大池中炸响!是帝君兽!
它不知何时已经从疗愈状态中惊醒,巨大的头颅昂起,覆盖着鳞片的脸颊肌肉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那双猩红的兽瞳,此刻完全被一种近乎实质的暴虐杀意所充斥,死死盯着涵婓所指的地面方向!它粗壮的脖颈处,鳞片因愤怒而片片竖起,喉中滚动着如同闷雷般的低吼!
它嗅到了!那浓烈到让它血脉沸腾、灵魂都在咆哮的——血腥!恐惧!以及…一种让它感到无比厌恶、如同跗骨之蛆的…活体改造的气息!那气息,与它血脉深处某些被强行压制、不愿触碰的恐怖记忆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安静!”洛红衣低喝一声,试图压制帝君兽的暴怒。但此刻的帝君兽,被地下传来的邪恶气息彻底点燃了凶性,哪里还听得进去?
轰!
帝君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从池水中站起,带起漫天水花!它无视洛红衣的警告,巨大的、覆盖着鳞片的爪子,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狠狠朝着涵婓所指的那片池底岩石——轰然砸下!
“住手!”涵婓和洛红衣同时惊呼!
然而,晚了!
轰隆——!!!
如同陨石撞击地面!坚硬无比的池底岩石在帝君兽狂暴的力量下如同豆腐般碎裂、塌陷!一个巨大的坑洞瞬间形成,池水混合着碎石泥浆疯狂倒灌下去!
烟尘弥漫中,一条通往地底的、人工开凿的粗糙通道暴露出来!通道深处,那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药水味和绝望气息,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喷涌而上,弥漫了整个涤尘玉髓池区域!
帝君兽发出一声充满毁灭欲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毫不犹豫地顺着塌陷的通道,朝着血腥与邪恶的源头——猛冲而下!
“跟上!”洛红衣声音冰冷,没有丝毫犹豫,赤红长剑在手,身影化作一道赤影,紧随着帝君兽冲入通道。涵婓强压伤势和心中的惊涛骇浪,也咬牙跃入那黑暗的通道之中。
通道斜向下延伸,粗糙的石壁上布满了人工开凿的痕迹,残留的禁制符文早已被帝君兽狂暴的冲击力撕扯得七零八落。浓烈的血腥和药水混合的刺鼻气味越来越浓,几乎令人窒息。通道尽头,隐约可见惨绿色的光芒和金属的冰冷反光。
很快,三人冲出了通道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让涵婓倒抽一口冷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与他之前灵觉感知到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巨大的地下空间,惨绿色的符文灯光,冰冷的金属地面,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药味!
数十个巨大的、如同水晶棺材般的透明容器整齐排列,里面浸泡着形态各异、扭曲畸形的“人”!他们无声地承受着极致的痛苦,空洞的眼神如同深渊。穿着丹鼎阁服饰的冷漠修士,如同地狱的工匠,正在那些扭曲的躯体上进行着令人发指的操作!切割、刻录、注入…冰冷的器械闪烁着寒光。
而在空间的一角,几个尚未被放入容器的试验体被粗大的金属锁链固定在冰冷的金属台上。他们大多奄奄一息,身体同样有着不同程度的异化扭曲。其中一人,似乎刚刚经历了某种失败的手术,半边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熔岩状焦黑,正痛苦地抽搐着。
“什么人?!”
“敌袭!!”
“拦住他们!”
帝君兽那狂暴的闯入,瞬间打破了地下囚牢死寂而残忍的“秩序”!那些冷漠的丹鼎阁修士发出惊怒的呼喝,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抽出武器或激发身上的防御法器!数道身影带着凌厉的劲风,朝着帝君兽扑来!
“吼——!!!”
回应他们的,是帝君兽彻底爆发的、毁灭一切的咆哮!它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狂暴的血影,巨爪横扫,带起撕裂空气的尖啸!冲在最前面的两名丹鼎阁修士,连同他们手中闪烁着灵光的法器,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拍碎!血肉横飞!
“结阵!青藤缚龙!”一个看似头领的灰袍老者厉声喝道,眼中闪烁着惊惧与狠厉。他双手掐诀,地面瞬间亮起道道翠绿色的符文!无数碗口粗细、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坚韧藤蔓破土而出,如同灵活的巨蟒,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疯狂缠绕向帝君兽的四肢和身躯!
其他修士也纷纷催动法诀,有的操控飞剑攒射,有的释放出毒雾、冰锥,一时间各色光芒和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向帝君兽和紧随其后的涵婓、洛红衣!
涵婓强忍不适,残剑出鞘,冰火灵力艰难运转,左支右挡,格开袭来的飞剑和术法。洛红衣身影飘忽,赤红长剑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点在攻击的薄弱处,将袭向涵婓的致命攻击化解于无形。她的目光却并未过多停留在那些攻击上,反而如同冰冷的探针,迅速扫过整个血腥的试验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帝君兽被坚韧的藤蔓暂时束缚,发出暴怒的咆哮,巨力挣扎,藤蔓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它张口喷出炽热的吐息,将袭来的毒雾冰锥烧融蒸发!
混乱中,涵婓的目光扫过那些固定在金属台上的试验体。其中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虽然同样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身体有多处异化,但相对完整。他的脖颈上,一道暗红色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刺青,在惨绿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火焰刺青?!
涵婓如遭雷击!这个图案…这个图案他太熟悉了!在他模糊的童年记忆深处,在他那位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无尽谜团的师尊——苍焱的脖颈上,也有着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火焰刺青!那是师尊独有的标记!
难道…师尊当年失踪…也和这丹鼎阁的活体试验有关?!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和悲愤瞬间冲垮了理智!
“师尊——!”涵婓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吼,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脖颈带火焰刺青的试验体冲去!
“找死!”灰袍老者眼中寒光一闪,手中法诀一变!地面再次窜出数根更加粗壮、布满尖刺的藤蔓,如同毒龙般卷向涵婓的双腿!
与此同时,几个手持奇特金属长针、如同屠夫般的丹鼎阁修士,也目露凶光地扑向那个金属台,似乎要抢先“处理”掉那个引起涵婓注意的试验体!
“滚开!”涵婓目眦欲裂,残剑爆发出刺目的冰火光芒,狠狠斩向卷来的藤蔓!
然而,那藤蔓异常坚韧,冰火剑气斩在上面只留下深深的焦痕,未能立刻斩断!眼看就要被缠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如同旁观者的洛红衣,动了!她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涵婓与藤蔓之间,赤红长剑并未斩向藤蔓,而是朝着地面那翠绿色的阵法核心符文——快如闪电般刺出!
“破!”
叮!
一声清脆的裂响!赤红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阵法流转的一个关键节点上!整个“青藤缚龙阵”的光芒猛地一黯!束缚帝君兽和卷向涵婓的藤蔓瞬间变得迟滞、枯萎!
“噗!”灰袍老者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看向洛红衣:“你…你懂我丹鼎阁秘传困阵?!”
洛红衣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的目光,此刻正死死地、如同被磁石吸引般,定格在那个金属台上——定格在那个脖颈带着火焰刺青、奄奄一息的试验体身上!
她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出现了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僵硬。银色面具下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涵婓抓住藤蔓枯萎的瞬间,猛地冲到了金属台前!他看着台上那熟悉又陌生的火焰刺青,看着试验体痛苦扭曲的脸庞,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伸出手,想要解开那冰冷的锁链。
“小心!”洛红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响起!
涵婓猛地警觉!但已经晚了!
嗤!嗤!嗤!
数道带着浓烈腥臭味的黑红色液体,如同毒蛇般从试验场角落几个不起眼的金属喷口中激射而出,目标并非涵婓,而是直射金属台上那个脖颈带火焰刺青的试验体!那液体散发着强烈的腐蚀和毁灭气息,显然是用来“销毁”失败品的!
涵婓根本来不及救援!眼看那试验体就要被黑红毒液彻底腐蚀!
“吼——!!!”
一声比之前更加暴戾、更加疯狂的咆哮震碎了整个地下空间!是帝君兽!它在挣脱枯萎藤蔓的瞬间,猩红的兽瞳恰好捕捉到了那激射向金属台的黑红毒液!那毒液的气息…那毒液的气息…与它记忆中某个被强行抹去的、充满痛苦与背叛的片段…瞬间重合!
轰!
帝君兽庞大的身躯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它甚至放弃了撕碎近在咫尺的敌人,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暗红血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金属台前!巨大的身躯如同最坚实的壁垒,悍然挡在了涵婓和那个试验体前方!
嗤嗤嗤——!
所有的黑红毒液,全部喷射在帝君兽覆盖着厚重鳞片的背脊之上!
刺鼻的白烟瞬间冒起!坚硬的鳞片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那恐怖的腐蚀力,竟然在帝君兽堪比精金的鳞甲上留下了道道焦黑的痕迹!剧烈的疼痛让帝君兽发出愤怒的咆哮,但它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岿然不动,硬生生承受了这毁灭性的攻击!
“帝君!”涵婓失声惊呼!
就在这时!
“嗡——!”
整个地下试验场深处,一道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阵法光芒骤然亮起!伴随着沉闷的机括转动声,试验场两侧厚重的金属墙壁缓缓向中间合拢!墙壁上,无数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符文亮起,更有一根根粗大的、布满倒刺、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色金属尖刺缓缓探出!一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在快速凝聚!
“自毁法阵!快走!”灰袍老者看到墙壁启动,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一种病态的狂热,嘶声吼道,“启动血藤守卫!别让他们带走任何东西!”
随着他的吼声,试验场中央的地板裂开,数条水桶粗细、通体暗红、如同血管般蠕动的巨大藤蔓破土而出!藤蔓顶端裂开,露出布满利齿的狰狞口器,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凶煞之气,如同地狱的看门恶兽,朝着帝君兽、涵婓和洛红衣疯狂噬咬而来!这些藤蔓的气息,竟与血灵宫那些诡异的“血刃”兵器有几分相似!
帝君兽暴怒转身,巨爪带起撕裂空气的血芒,狠狠拍向噬咬而来的巨大血藤!轰然巨响中,血藤被拍得汁液飞溅,发出刺耳的嘶鸣,却并未断裂,反而更加疯狂地缠绕上来!
“走!”洛红衣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一剑斩开袭向涵婓的血藤触手,目光再次扫过金属台上那个脖颈带着火焰刺青、在帝君兽庇护下侥幸存活的试验体,又迅速移开。她猛地抓住涵婓的手臂,一股冰冷的巨力传来,不容抗拒地拉着他朝着帝君兽撕开的通道口退去!
涵婓挣扎着回头,目光死死锁住金属台上那个火焰刺青,嘶声喊道:“带上他!他可能知道我师尊的下落!”
然而,更多的血藤和墙壁上探出的尖刺已经封堵了退路!帝君兽在数条血藤的疯狂缠绕和自毁法阵的恐怖威压下,只能且战且退,无法再靠近金属台!
“来不及了!”洛红衣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她拉着涵婓,强行突破血藤的阻拦,冲入通道。
帝君兽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巨尾横扫,将追来的血藤暂时逼退,庞大的身躯也紧跟着撞入通道!
轰隆隆隆——!!!
就在三人身影消失在通道内的瞬间,地下试验场厚重的金属墙壁轰然合拢!毁灭性的能量波动爆发开来,将一切血腥、罪恶与绝望的痕迹,连同那个脖颈带着火焰刺青的试验体,彻底淹没在剧烈的爆炸与火光之中!
冲出地面,重新呼吸到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涵婓却感觉如同置身冰窖。他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眼前仿佛还残留着那火焰刺青和试验体绝望的眼神,以及最后被毁灭火焰吞噬的景象。
帝君兽站在一旁,背脊上被毒液腐蚀的焦痕触目惊心,它低吼着,猩红的兽瞳中暴怒未消,死死盯着那重新被碎石泥土掩埋的通道口。
洛红衣静立一旁,赤红长剑垂在身侧。她缓缓抬起左手,摊开掌心。那白皙的掌心之中,不知何时已被她自己尖锐的指甲深深刺破,留下四个殷红的血点。鲜血顺着掌纹蜿蜒流下,滴落在脚下沾染着泥土的青草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她的目光,穿透渐渐散去的薄雾,望向百草谷深处,那些在阳光下显得无比祥和宁静的药圃亭台,银色面具下,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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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余波震落洞顶碎石,烟尘遮蔽最后视线。
>涵婓掌心残留着扯断的半截金属锁链,锁链末端凝固着暗红血痂。
>帝君兽背脊焦痕流淌下混着毒液的紫黑血液,渗入泥土发出滋滋轻响。
>洛红衣掌心血珠滴落草叶,目光尽头,数道丹鼎阁长老的强横气息正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