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墙的崩裂声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哀鸣,巨大幽蓝冰晶裹挟着冻土轰然坠落,砸起漫天污秽的血泥。那道横亘百丈、曾象征最后希望的壁垒,此刻如同被蛀空的朽木,在巨斧血傀的咆哮撞击和无数血傀的疯狂撕扯下,彻底倾塌!幽蓝光芒彻底熄灭,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断壁残垣和巨大的、通往死亡的门户!
“城破了——!!”
绝望的尖啸撕裂了要塞最后一丝抵抗意志。残存的修士如同被洪水冲垮的蚁穴,在污血与碎冰的洪流中崩溃奔逃。血傀的嘶吼、骨骼的错位声、污秽能量侵蚀的滋滋声、以及梵天教使无声收割灵魂时带起的细微破空声,交织成地狱的序曲。污秽的血色洪流,裹挟着扭曲的怪物,如同决堤的冥河,汹涌地冲入要塞!
玄甲目眦欲裂,他拖着昏迷的涵婓和气息奄奄的冰凰,背靠着一处尚未完全倒塌的箭塔基座。沉重的玄铁甲胄布满裂痕和焦黑的污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金灵小小的身体倒在不远处,覆盖全身的净世金铠光芒黯淡,胸甲中央的净化符文布满裂痕,裂痕深处,那几道幽暗的幽冥图腾在污秽能量的刺激下,如同沉睡的毒蛇,不安地闪烁着微光。帝君兽在更远处的废墟中翻滚咆哮,体表翻腾的暗红血光愈发狂暴,进化的反噬让它痛苦不堪,濒临失控的边缘。
死亡,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这末日般的混乱与绝望之中,战场上的血灵军士兵,包括那些刚刚冲入要塞、正疯狂追杀溃兵的士兵,动作却猛地一滞!
呜——!!!
一声低沉、苍凉、仿佛来自九幽黄泉深处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这号角声并非物理的震动,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带着一种蛮荒、嗜血、碾碎一切的意志,瞬间让所有血傀的动作都僵硬了一瞬,让奔逃的修士眼前发黑,头痛欲裂!
号角声的源头,正是那位如山岳般沉默、指尖死亡光芒曾因涵婓胸前异变而短暂凝滞的初代首领!他不知何时已退到了冰墙彻底崩塌的废墟边缘,屹立于一块巨大的幽蓝断冰之上。他手中并未持有号角,但那号角声却仿佛是他意志的直接延伸!
随着这声号角的响起,战场上的五千血灵军士兵,如同收到了至高无上的指令,瞬间从混乱的追杀状态中脱离出来!无论他们身处要塞废墟之中,还是依旧列阵于冰墙之外,此刻都齐刷刷地停止了所有动作!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混乱!
他们如同无数枚精准的齿轮,开始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和效率移动、归位!脚步沉重而整齐,踏在血泥和碎冰之上,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污秽的能量在他们脚下蔓延、连接,如同流淌的血色脉络!
仅仅数息之间!
一个庞大、精密、覆盖了整个北荒要塞废墟及其前方大片污秽战场的巨大战阵,已然成型!
五千黑甲士兵如同黑色的礁石,错落有致地矗立在血泊与废墟之中。他们以百人为单位,组成一个个小型的、不断旋转的暗红漩涡节点。节点与节点之间,由粘稠如实质的污秽血光相连,构成了一张覆盖天地的、散发着滔天凶煞之气的巨大血色网络!
整个战阵的核心,正是那位屹立于断冰之上的初代首领!他如同定海神针,是整个庞大凶阵的绝对中枢!
“血煞……战阵……”玄甲看着眼前瞬间成型的恐怖军阵,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尽的绝望。他认出了这个只在古老典籍中记载的、血灵宫最恐怖的战争机器!这根本不是围城军队该用的战阵,这是用来献祭、用来召唤、用来彻底抹杀一方天地的终极杀器!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九幽血河!开!”
初代首领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如同审判的宣言,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随着他最后一个“开”字落下——
轰隆隆隆!!!!
整个北荒大地剧烈震颤!仿佛地壳之下有洪荒巨兽在翻身!
五千血灵军士兵同时发出一声非人的、混合着痛苦与狂热的咆哮!他们身上的黑甲缝隙中,骤然爆射出刺目的血光!无数道粘稠的血色能量,如同被强行抽取的生命精华,从他们体内疯狂涌出,注入脚下连接战阵的血色脉络之中!
整个覆盖战场的巨大血色网络瞬间被点燃!爆发出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妖异血光!
紧接着,令所有人灵魂冻结的一幕出现了!
战阵覆盖区域的地面,无论是污秽的血泥,还是冻结的坚冰,抑或是破碎的岩石,此刻都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块,开始飞速地融化、塌陷!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幽暗漩涡,以初代首领脚下的断冰为中心,在战阵血光的疯狂灌注下,凭空出现在大地之上!
漩涡直径超过千丈,深不见底!漩涡的边缘并非水流,而是由粘稠、翻滚、散发着浓烈硫磺与血腥恶臭的暗红“液体”构成!这“液体”中,无数扭曲挣扎的怨魂面孔沉沉浮浮,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尖啸!漩涡的中心,则是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一股源自九幽深渊、冰冷、死寂、带着无尽绝望与污秽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战场!空气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冰冷的铅块!要塞废墟中残存的最后一点建筑残骸,在这恐怖的气息侵蚀下,如同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
九幽血河!传说中流淌在冥府最深处的污秽之河!此刻,竟被这血煞战阵,以五千血灵军士兵的生命精华为祭品,强行接引、显化于此!
“不——!”金灵(遗民意志主导)发出愤怒而虚弱的呐喊,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胸前的净化符文拼命闪烁,试图对抗那弥漫的污秽与绝望。然而,那来自九幽深渊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压制着他神圣的净化之力,铠甲表面的裂痕在气息侵蚀下,悄然蔓延,一丝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纹路,如同活物的血管,开始在裂痕边缘悄然渗出、蔓延,散发出一种与净世金光格格不入的混沌气息。
与此同时,在距离北荒要塞数百里之外的血色祭坛山谷。
嗡——!!!
悬浮于祭坛顶端的巨大血色巨茧,如同受到了九幽血河降临的强烈刺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巨茧表面粘稠的暗红光晕疯狂流淌、搏动,发出如同战鼓擂动般的沉闷巨响!
咚!咚!咚!咚!
搏动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每一次搏动,都引得整个山谷剧烈震颤,空间扭曲!祭坛周围那些尚未被青冥宗带走的暗红晶石,在剧烈的能量波动下纷纷炸裂!浓郁的、带着祖灵威压的血色能量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巨茧内部汹涌而出!
“血祭……加速了!超过50%了!”一名留守祭坛、负责监控的青冥宗弟子看着手中剧烈跳动、指针瞬间冲过半程的暗红罗盘,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巨茧的搏动速度,远超他们的记录和预期!
祭坛旁边,一个被层层禁制封印的墨玉容器,里面盛放着之前青冥宗用破界锥强行抽取的、蕴含祖灵本源与法则碎片的暗金能量。此刻,这容器在巨茧狂暴搏动的共鸣下,表面封印符文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容器内粘稠的暗金能量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冲击着内壁!
而在九幽血河漩涡的中心,那片纯粹的黑暗之中。
随着五千血灵军士兵生命精血的持续灌注,随着九幽污秽之河的彻底显化,异变再生!
翻滚的暗红血河漩涡深处,那片纯粹的黑暗并非虚无,而是开始扭曲、旋转,逐渐形成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庞大的血色旋涡!旋涡的中心,一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
那光芒起初只有针尖大小,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九幽血河之上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威压!
光芒迅速扩大、凝实!
在无数挣扎怨魂的簇拥下,在粘稠污秽血河的拱卫中,一个模糊而巨大的虚影,缓缓从血色旋涡的中心……浮现出来!
那虚影高达百丈,身着样式古朴、流淌着暗金纹路的血色长袍,头戴一顶仿佛由凝固血液构成的威严冠冕。面容模糊不清,被一层流动的血雾笼罩,唯有一双眼睛的位置,两点如同燃烧血钻般的猩红光芒穿透血雾,冰冷、漠然、如同俯视蝼蚁的神只,扫过整个化为血河地狱的北荒战场!
这虚影出现的瞬间,整个九幽血河漩涡的旋转猛地一滞!所有挣扎的怨魂瞬间凝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连那些疯狂冲击要塞的血傀,都如同被抽掉了脊骨,动作瞬间僵硬,发出恐惧的呜咽,朝着虚影的方向匍匐下去!
一股比初代首领更加深沉、更加浩瀚、带着古老宫阙气息的无上威压,如同无形的天幕,轰然降临!笼罩四野!
血灵宫主!或者说……是血灵宫主的意志投影!
“宫主……万胜……”初代首领那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近乎狂热的虔诚,他朝着漩涡中心的巨大虚影,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整个血煞战阵五千士兵,齐声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咆哮:“宫主万胜——!!!”
这咆哮声混合着九幽血河的呜咽和怨魂的哀嚎,形成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亵渎圣歌!
玄甲死死盯着漩涡中心那道巨大的血色虚影,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停止跳动!那恐怖的威压让他窒息,那漠然俯视的目光让他如坠冰窟!这就是血灵宫主的力量?仅仅一道投影,便让整个战场为之臣服?
而就在这宫主虚影显化、威压降临的瞬间——
噗!
金灵胸甲中央那布满裂痕的净化符文,终于不堪重负,猛地碎裂开一小块!裂口处,一缕凝练如实质的暗金色纹路如同毒蛇般猛地窜出,瞬间侵蚀了周围一片铠甲!那暗金纹路散发着混沌、吞噬的气息,与净世金铠的神圣格格不入,正是之前悄然渗出的暗金纹的具现化!
“呃!”金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覆盖着面甲的头颅猛地抬起,那双燃烧着金焰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与那暗金纹同源的混沌色泽一闪而逝!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紊乱,神圣与混沌交织,仿佛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激烈冲突!
几乎同时,被玄甲护在身后的涵婓,在深度昏迷中,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他胸前那片烙印崩散留下的焦痕边缘,一缕微弱到极致的混沌光晕,如同风中残烛般,极其艰难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那宫主虚影降临带来的、足以压垮天地的恐怖威压。
漩涡中心,那巨大的宫主虚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那穿透血雾、冰冷俯视整个战场的猩红目光,极其短暂地在金灵铠甲裂痕处窜出的暗金纹路、以及涵婓胸前那微弱的混沌光晕上扫过。
目光依旧漠然,如同掠过尘埃。
但在那漠然的最深处,在那燃烧的血钻光芒的核心,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难以察觉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