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阁北荒临时大营,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沉重之中。中军主帐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无形无质、渗透骨髓的寒意。巨大的北荒地图悬于帐壁,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纤毫毕现。然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并非聚焦于地图本身,而是落在悬浮于地图前方、正由数位精通阵法和符文的长老联手解析的半透明光影之上。
那光影,正是玄甲拼死带回的血灵军北荒布防图。山川地貌、兵力分布、物资储备点,尤其是那十几个闪烁着诡异暗红色泽、被繁复邪异符文环绕的梵天节点,清晰得令人心悸。它的价值无可估量,如同一把刺向血灵军心脏的利刃。
负责解析的天枢长老指尖灵光流转,不断将地图上的关键信息放大、标注、与万剑阁已知情报进行对比印证。他苍老的面容上,激动与凝重交织:“阁主!确认无误!所有已知据点位置、兵力配置完全吻合,甚至标注了三个我们尚未探明的隐秘兵站!这些梵天节点……其符文结构前所未见,能量反应等级极高,很可能是支撑整个北荒血祭大阵的关键枢纽!若集中力量拔除……”
“拔除?”另一位面容冷峻、身披重甲的战堂长老冷哼一声,打断道,“天枢,你莫不是被这从天而降的‘大礼’冲昏了头?别忘了这份图是谁带回来的!玄甲!那个叛徒!他脑子里还被种着宫主的傀儡烙印!谁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致命的陷阱?那些节点,说不定就是诱使我们精锐踏入的死地!”
帐内气氛瞬间一凝。布防图的战略价值与玄甲那石破天惊的指控——“宫主是白羽”——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在每个人心中激烈碰撞、撕扯。信任与猜疑,希望与恐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勒得人喘不过气。
主位之上,萧天岳闭目端坐,如同入定的古佛。玄青色的剑袍纹丝不动,唯有搭在扶手上的指尖,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冷的金属。每一次敲击,都仿佛落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他没有看那价值连城的布防图,也没有看争论的长老,所有的感知,都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桌案上那块看似平静的菱形核心晶板——第三血将的灵核,布防图的物理载体,也是……玄甲口中那惊世指控的间接来源。
就在这时——
嗡!
悬浮的布防图光影,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尤其是那几个被重点关注的梵天节点,其周围的暗红符文骤然变得无比刺眼,疯狂闪烁、旋转!
“怎么回事?!”天枢长老大惊失色,试图稳定解析阵法。
然而,比光影扭曲更令人心悸的,是那块静静躺在萧天岳面前桌案上的菱形晶板!它内部原本稳定流淌的暗红数据流光,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油锅,猛地炸开!无数细小、扭曲、充满恶意的符文虚影在其中疯狂窜动、碰撞!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怨毒与毁灭意志的邪异波动,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骤然苏醒,透过晶板,狠狠冲击向离它最近的萧天岳!
这波动无形无质,却直指灵魂!充满了扭曲、蛊惑与强行抹杀的意志!它并非攻击肉体,而是要直接污染、撕裂、覆盖掉接触者的神魂认知!目标明确——抹去“白羽是宫主”这个刚刚被揭露、尚未被广泛认知的真相!将其重新扭曲为“幻觉”或“烙印反噬”!
萧天岳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眸中不再是深邃的星渊,而是爆射出两道如同开天神剑般的锐利精芒!一股浩瀚、纯粹、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虚妄的磅礴剑意,如同无形的风暴,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哼!魑魅魍魉,也敢惑我心神?!”
没有闪避,没有防御!那恐怖的剑意如同实质的洪流,带着斩破万法的决绝,正面撞上了晶板中爆发出的邪异灵魂冲击!
嗤——!
空气中响起一声如同烧红烙铁刺入寒冰的刺耳鸣响!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两种截然相反、却又都强大到极致的力量在无声地湮灭、消磨!
晶板剧烈震颤,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内部疯狂窜动的符文虚影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残雪,发出无声的哀嚎,在纯粹剑意的绞杀下迅速黯淡、消散!那股邪异的灵魂冲击波,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被硬生生斩碎、逼退!
然而,就在晶板内邪异波动被剑意强行压制的刹那,异变再生!
嗡!嗡!嗡!嗡……
布防图光影上,那十几个被标记的梵天节点,如同被点燃的烽火台,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血光并非静止,而是化作十几道凝练如实质的血色光柱,猛地冲破光影的束缚,穿透营帐的阻隔,直射向北方那污浊暗红的苍穹!
这血光并非攻击,而是……信号!是引信!
轰隆隆隆——!!!
整个北荒大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下压沉了数尺!一声无法形容其源头的、沉闷到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巨响,自地心深处,自九天之上,自虚无之中,同时炸响!
天空,那原本只是污浊暗红的天幕,如同被泼上了最浓稠的污血,瞬间变得粘稠、厚重、令人窒息!粘稠的血色云层疯狂旋转、堆积,形成一个覆盖了整个北荒苍穹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一道直径难以估量、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暗红色光柱,如同天罚之矛,贯穿天地,狠狠轰向北方——血灵宫宫主闭关之地所在的方向!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浩瀚神威与滔天魔性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亿万钧重山,瞬间降临在每一个北荒生灵的身上!无论修为高低,无论身处何地,所有生灵都在这一刻感到心脏被狠狠攥紧,血液几乎凝固,灵魂深处涌起最原始的、面对至高存在的恐惧与颤栗!
万剑阁大营内,修为稍低的弟子瞬间瘫软在地,口鼻溢血,眼神涣散!即便是长老级别的强者,也个个脸色煞白,气血翻腾,不得不全力运转功法抵抗这源自天地法则层面的恐怖压制!
“宫主……出关了?!”战堂长老失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
“不……不对!”天枢长老死死盯着北方那毁天灭地的能量光柱,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颤抖,“这是……血诏!第二道血诏要出世了!这威势……比第一道强横了何止十倍?!”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
轰——!!!
血灵宫方向,宫主闭关之地所在的山脉,在暗红天罚光柱的轰击下,如同脆弱的沙堡般,上半截山峰瞬间汽化、消失!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暴露出来,坑洞底部,并非岩石土壤,而是翻滚沸腾、散发着无尽邪恶与痛苦气息的……血色岩浆之海!
在这片如同地狱入口的血色岩浆之海中央,一座由森森白骨垒砌而成的巨大祭坛缓缓升起。祭坛顶端,并非供奉着什么神魔雕像,而是……一个人!
那人身披一件仿佛由流动的暗夜与凝固的鲜血共同织就的长袍,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五官、只勾勒出冰冷轮廓的纯白面具。她(他?)静静地悬浮在祭坛顶端,双手在胸前结着一个古老而邪异的印记。整个北荒天地的恐怖威压,其源头正是此人!那覆盖天穹的血色漩涡,那毁灭性的能量光柱,正是汇聚于此,如同朝拜君王的臣服洪流,疯狂涌入她(他)的体内!
“宫主……”萧天岳的目光穿透营帐,死死锁定那白骨祭坛上的纯白面具身影。他手中的剑意并未消散,反而更加凝练,在周身形成一片无形的剑域,将那恐怖威压隔绝在外。他的眼神锐利如鹰,试图从那面具之后,从那翻涌的血色能量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属于白羽的痕迹。然而,除了那冰冷、浩瀚、非人的威压,他什么也感知不到。
就在这时,宫主结印的双手,缓缓抬起,如同托起整个世界的重量,指向苍穹!
整个血色漩涡的中心,能量汇聚到了极致!粘稠的血云疯狂坍缩、凝聚!最终,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一滴……无法形容其色泽、仿佛蕴藏了无尽毁灭与生机的……暗金色血液,缓缓自漩涡中心析出!
这滴血液出现的刹那,天地间的威压骤然提升到了顶点!时间仿佛凝固,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它如同拥有生命的心脏,缓缓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整个北荒大陆的血煞能量随之律动!
“心源之血……”萧天岳的瞳孔骤然收缩,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四个字,声音冰冷彻骨。这是血灵宫主以自身本源精血融合天地血煞法则凝聚的至高之物!是血诏的载体,也是……对目标下达的、不死不休的终极追杀令!
只见宫主那指向苍穹的手指,对着那滴悬浮的暗金心源之血,凌空划动!
嗤——!
指尖划过的虚空,留下了一道道燃烧着暗红火焰的轨迹!那火焰并非凡火,而是由最纯粹的毁灭法则构成!火焰轨迹在空中交织、组合,最终凝聚成三个仿佛用天地熔岩书写、散发着焚尽万物气息的狰狞大字——
**诛!噬!君!**
三个大字成型的瞬间,猛地烙印向那滴搏动的心源之血!
轰——!!!
心源之血瞬间爆发出吞没天地的暗金血芒!血芒之中,那三个“诛噬君”的法则大字如同拥有了生命,与血液彻底融为一体!整滴血液形态急剧变化、拉伸、凝固,最终化作一枚长约三尺、宽一尺、通体流淌着暗金与血红色泽、边缘燃烧着不灭法则之焰的……血诏令牌!
令牌正面,“诛噬君”三个大字狰狞夺目,每一个笔画都仿佛由无数哀嚎的灵魂扭曲而成,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杀意!与第一道“擒拿”的血诏相比,这道令牌蕴含的意志,充满了赤裸裸、不死不休的毁灭气息!目标明确——涵婓!不死,不休!
令牌甫一成型,无需任何外力驱动,便发出一声洞穿九霄的尖厉长鸣!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暗金血虹,瞬间冲破白骨祭坛上方的血色漩涡,无视空间距离,朝着某个冥冥中锁定的方向——涵婓与金灵所在的冰原位置——爆射而去!其速度之快,在污浊的天幕上只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燃烧着毁灭之焰的轨迹!
第二道血诏——诛杀令!出世!
然而,这毁天灭地的血诏出世,仅仅是一个开始!
就在血诏化作血虹破空而去的刹那!
轰!轰!轰!轰!轰……
北荒大地各处,血灵军控制的核心区域,整整二十四道通天彻地的暗红血柱,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每一道血柱都粗壮如山岳,散发着滔天的凶煞之气,瞬间贯穿了污浊的天幕,与那覆盖苍穹的巨大血色漩涡连接在一起!
血柱升起之处,大地崩裂,山峦倾塌!仿佛沉睡了万载的凶魔,即将破土而出!
万剑阁大营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二十四道血柱……难道是……
“吼——!!!”
“嗷——!!!”
“唳——!!!”
……
震耳欲聋、充满了无尽暴戾、凶煞、毁灭气息的咆哮声,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同时从二十四道血柱升起的方向爆发出来!这咆哮并非来自一个个体,而是整整二十四个!每一个咆哮声都蕴含着足以撕裂神魂的恐怖威压,彼此交织、共鸣,形成一股席卷整个北荒的毁灭音浪!
血柱顶端,能量疯狂汇聚!粘稠的血光如同巨大的茧,在血柱顶端迅速凝结、成型!
咔嚓!咔嚓!咔嚓……
血茧破碎的声音接连响起!
二十四道形态各异、却都散发着滔天凶威的身影,撕裂血茧,脚踏虚空,缓缓降临!
他们有的身披重铠,形如钢铁巨魔,手持门板般的巨刃;有的背生骨翼,速度鬼魅,爪牙闪烁着幽蓝毒芒;有的身躯庞大如山,皮肤覆盖着熔岩般的甲壳,口鼻喷吐着硫磺火焰;有的则完全笼罩在翻滚的血雾之中,只露出两点猩红嗜血的眸子……
血灵宫二十四血将!传说中宫主麾下最恐怖、最忠诚的杀戮兵器!他们并非同时代的存在,其中一些早已在漫长的征伐中“陨落”或“沉睡”!然而此刻,整整二十四个!一个不少!全部苏醒!集体降临!
他们脚踏虚空,周身缠绕着实质般的凶煞血气,如同二十四座移动的杀戮堡垒,冰冷的目光扫视着疮痍的北荒大地。一股比之前宫主威压更加凝练、更加直接的、充满了铁血与毁灭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四方!
万剑阁大营的防御光幕在这二十四道恐怖气息的联合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地波动、闪烁!营内弟子更是如同被重锤击中,大片大片地瘫倒,修为稍弱的直接昏死过去!绝望的阴云,瞬间笼罩了整个营地!
“二……二十四血将……全……全醒了?!”天枢长老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个第三血将的自毁就几乎摧毁了一个重要据点,如今二十四血将集体苏醒,这股力量,足以在瞬间将万剑阁北荒防线撕成碎片!不,是足以将整个北荒彻底化为焦土!
“备战!最高警戒!所有防御阵法全开!!”战堂长老嘶声怒吼,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他猛地拔出佩剑,剑指苍穹,“万剑阁弟子!死战!!”
营内瞬间陷入一片混乱而悲壮的备战气氛中。布防图的战略价值,在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似乎变得苍白无力。
萧天岳依旧端坐主位,身形如岳峙渊渟。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最冷静的猎手,穿透营帐的阻隔,穿透混乱的备战场景,精准地落在那二十四尊踏空而立的恐怖身影之上。
他的目光,并未被他们那狰狞的外表或滔天的凶煞所震慑。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刻刀,死死锁定在每一个血将的……眼睛上!
无论那眼睛是猩红、是幽蓝、是熔金、还是隐藏在血雾之后……在那瞳孔的最深处,在凶煞之气翻涌的间隙,都毫无例外地……倒映着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充满了冰冷控制意味的扭曲印记!
**梵天之印!**
与布防图上标注的节点符文同源!与玄甲核心晶板中隐藏的傀儡印记同源!与金灵挣脱的枷锁同源!
这二十四尊令北荒颤栗的杀戮凶神,他们瞳孔深处闪烁的,并非自主的意志,而是……被操控的傀儡烙印!
“果然……都是傀儡……”萧天岳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玄甲带回的布防图,金灵挣脱的枷锁,血灵碑揭示的真相,在此刻被二十四双瞳孔深处的梵天烙印,残酷地证实了!血灵宫主,也不过是梵天教精心培育的活体阵眼!这二十四血将,更是纯粹的杀戮工具!
那么……玄甲最后嘶吼出的那个名字……白羽……
萧天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北方,投向那血诏破空而去的方向。涵婓……羽儿……你们……到底在哪里?又到底……是谁?
就在萧天岳心念电转、被巨大的谜团和迫在眉睫的毁灭危机撕扯之际——
嗖!
那道由宫主亲手发出、蕴含着不死不休意志的“诛噬君”血诏,所化的暗金血虹,已然撕裂长空,跨越了无尽距离,精准地锁定了目标,如同灭世的陨星,带着焚尽万物的法则之焰,狠狠轰向冰原深处,涵婓、金灵与白羽藏身的那处……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的冰洞!
冰洞之内,战斗的余烬尚未冷却。
洞壁遍布着巨大的爪痕、焦黑的灼烧痕迹以及被冰封的血灵军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和冰雪融化的气味。涵婓已然苏醒,他站在冰洞中央,身姿挺拔如出鞘的利剑,深邃的眼眸中精光内蕴,周身气息沉凝而强大,金灵本源之力的洗礼不仅治愈了他的伤势,更让他的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白羽持剑立于他身侧,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冰晶长剑上寒气流转,警惕地扫视着狼藉的洞口。帝君兽庞大的身躯堵在洞口破损处,三只巨眼警惕地扫视着洞外的风雪,熔金与幽冥的气息在它体内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充满力量的平衡,暗金鳞片上还残留着敌人的污血。它偶尔回头,巨大的熔金兽瞳扫过涵婓身边悬浮着的那个小小身影时,会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亲近、敬畏,还有一丝困惑。
金灵灵童悬浮在涵婓肩头,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涵婓一缕垂下的发丝,纯净的金色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战斗痕迹,偶尔伸出小手指向某处冻结的血污,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父神……坏蛋……打跑了……”
涵婓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灵童柔软的金发,温声道:“嗯,多亏了小金灵厉害。” 他的目光扫过冰洞内外的惨状,最终落在白羽略显单薄的背影上,眼神复杂。他苏醒时虽在昏迷边缘,但灵童净化领域爆发、帝君兽混沌光柱轰击、以及白羽拼死守护的片段,如同烙印般刻在记忆里。还有……灵童那一声石破天惊的“父神”,以及他脑海中随之涌现的、更加清晰却依旧充满迷雾的传承碎片……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白羽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刚才的战斗动静太大,血诏的气息也……这里很快会被包围。” 她提及血诏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涵婓苏醒时,她也简略告知了天机血谕碑的宣告和血诏的威胁。
涵婓点了点头,刚欲开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整个天地意志都锁定于此的恐怖杀机,毫无征兆地降临!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冰洞内每一个生灵的骨髓深处!
“小心!”涵婓和白羽同时厉喝!汗毛倒竖!
帝君兽更是发出一声充满惊惧与暴怒的咆哮,三只巨眼瞬间锁定洞外某个方向,全身鳞片炸起!
然而,一切防御和反应,在这锁定灵魂的至高杀机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轰——!!!
冰洞上方,那由坚逾精铁的万载玄冰和厚重岩层构成的穹顶,如同脆弱的蛋壳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是破碎,不是融化,而是被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直接抹去!
污浊的暗红天幕暴露在众人头顶!而在那天幕之下,一道燃烧着暗金色毁灭之焰、长三尺宽一尺、正面铭刻着三个狰狞大字“诛噬君”的血诏令牌,如同审判之刃,悬停在冰洞正上方!
它静静地悬浮着,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毁天灭地的气势压迫。只有一种纯粹的、绝对的、锁定灵魂的……死亡意志!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涵婓头顶!那“诛噬君”三个大字,每一个笔画都仿佛由无数扭曲哀嚎的灵魂构成,死死地烙印在涵婓的神魂深处,传达着不容违逆的终极判决——死!
血诏!第二道血诏!诛杀令!它无视空间,精准降临!
“父神!!!”金灵灵童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无数玄奥符文疯狂流转,试图张开净化领域!然而,在那血诏纯粹的死亡意志锁定下,他那神圣的净化之力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死死压制在体表,无法扩散分毫!
白羽脸色煞白如雪,冰晶长剑嗡鸣震颤,剑尖指向血诏,却感觉自己的神魂和灵力都被那无形的死亡意志冻结、禁锢!她拼命运转纯血之力,也只能勉强保持一丝清明,无法做出任何有效动作!
帝君兽三只巨眼中充满了狂暴的愤怒和……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惧!它对着血诏发出震天的咆哮,熔金兽瞳中能量疯狂汇聚,幽冥之瞳寒气四溢,却同样被那锁定涵婓的至高意志死死压制,庞大的身躯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动作变得无比迟滞!
涵婓首当其冲!
在那血诏降临、锁定他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万年冰窟!又像是被架在了焚尽一切的法则熔炉之上!极致的冰寒与灼热交替侵袭着他的意识!那“诛噬君”三个大字,如同三座燃烧的血色魔山,狠狠压在他的神魂之上,要将他彻底碾碎、抹杀!
他体内刚刚被金灵本源之力修复强化的经脉,在这至高意志的压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新生的力量疯狂运转、抵抗,却如同螳臂当车!
“呃啊……”涵婓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几乎要跪倒在地!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仿佛要被那纯粹的死亡意志彻底吞噬!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涵婓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刺激着即将沉沦的意识!他脑海中,那些源自金灵传承的碎片疯狂闪烁!一个模糊的、顶天立地的金色虚影似乎在向他呐喊!守护!战斗!不屈!
“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你这邪诏!”涵婓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强行挺直脊梁!他双目赤红,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头顶那悬停的死亡令牌!双手艰难地抬起,掌心向上,体内刚刚获得的金灵本源之力被不顾一切地疯狂催动,混合着他自身不屈的意志,试图在身前凝聚起防御!
然而,就在涵婓强行抵抗、意识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刹那!
悬停的血诏,动了!
它并非直接轰击而下。那流淌着暗金与血色的令牌表面,“诛噬君”三个大字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光芒并非外放,而是向内坍缩、凝聚!最终,在令牌正下方,那空白的位置(原本应是落款之处),一点极其微小、却仿佛蕴含着宇宙终极邪恶本源的……暗红色印记,缓缓浮现!
那印记的形态,扭曲、复杂、古老到无法形容!它像是一只闭合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又像是一朵盛开的、吞噬一切的血肉之花,更像是一个将所有生灵拖入无尽痛苦深渊的扭曲漩涡!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让灵魂沉沦、理智崩溃!
**梵天之印!**
这枚代表着梵天教至高权柄与终极阴谋的印记,如同画龙点睛般,烙印在了这代表着宫主不死不休意志的诛杀血诏之上!
嗡——!!!
随着梵天印的浮现,整个血诏的气息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纯粹的死亡意志并未减弱,反而被注入了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不可名状的邪恶与宏大!仿佛这道诛杀令,不再仅仅是血灵宫主的意志,而是获得了某个凌驾于世界之上存在的……认可与加持!
一股源自开天辟地之初、混合着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乱本源的、令人灵魂颤栗的苍茫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苏醒,伴随着梵天印的浮现,轰然降临!这股气息是如此宏大、如此古老,以至于连血诏本身散发的死亡意志都仿佛成了它的仆从!
冰洞内,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金灵灵童周身疯狂流转的符文瞬间停滞,纯净的金色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巨大恐惧!他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如同风中落叶,死死抱住涵婓的脖子,发出无声的、充满绝望的尖叫:“……祖……祖……”
白羽如遭雷击,冰晶长剑“当啷”一声脱手坠地!她整个人僵立在原地,清冷的眼眸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瞳孔深处,倒映着那枚缓缓浮现的梵天印记,仿佛被勾起了灵魂最深处、被遗忘的、最恐怖的梦魇!她的纯血体质在这股古老邪恶的宏大气息面前,竟不由自主地发出哀鸣!
帝君兽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头颅!它那好不容易在幽冥之瞳与金灵气息调和下达成的平衡瞬间崩溃!熔金兽瞳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暴戾!幽冥之瞳则被极致的恐惧和臣服所充斥!它发出一声痛苦到扭曲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三只巨眼死死紧闭,仿佛多看一眼那印记,都会导致灵魂的彻底崩解!
而首当其冲的涵婓!
在梵天印浮现、那股苍茫古老邪恶气息降临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宇宙诞生前的混沌熔炉!身体不再属于自己,灵魂被强行拉扯、撕碎!那抵抗的意志,那燃烧的不屈之火,在这超越认知的宏大邪恶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噗——!”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涵婓眼前一黑,凝聚的防御瞬间溃散!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重重撞在后方坚硬的冰壁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无尽的黑暗与那枚扭曲的梵天印记所吞噬!
血诏悬停,梵天印清晰浮现。毁灭的审判,并未立刻落下,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又仿佛在等待某个注定的结局。
冰洞内,一片死寂。只有血诏边缘燃烧的法则之焰,发出细微却令人心胆俱裂的“噼啪”声。金灵灵童蜷缩在昏迷的涵婓颈边,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不停颤抖。白羽失魂落魄,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帝君兽瘫倒在地,痛苦地低吼。
绝对的死局!
然而,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死寂之中——
嗡!
涵婓左手掌心,那道由金灵所化的符印,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异常坚韧的金色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悄然探出,无视了血诏恐怖的威压,轻轻缠绕在了昏迷涵婓的指尖。
同时,冰洞深处,那些被帝君兽混沌光柱轰击、又被灵童净化领域覆盖过的破碎冰岩缝隙中,几缕极其微弱的、如同游丝般的金色血液,正顽强地、悄无声息地……从地底深处渗出,缓缓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