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医生相当配合,在我看日记期间,他真的就尽职尽责守在司老板床前,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但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我的情绪。
因为我把整本日记看完了。
这似乎是得到大boSS认可的前提条件,于是我听到了来自她的声音。
冰冷的童声。
【如果有后来人,如果有人能拿到这本笔记本,请务必成为一个愤怒的怪物。】
【因为我,还有更多死在羊房子的女人的意志都寄宿其中,我们的愤怒我们的恨,会吞噬笔记本的所有者。】
【我们做不到的……请务必,务必替我们完成。】
何医生本来在看我,可等我抬头的一瞬间,他却像触电一样绷直了身体,并情不自禁往后仰。
他的脸也是紧绷着,眉头、眼尾、嘴角都因为紧绷的面容没有半点褶皱,我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恐惧。
人的身体语言不会骗人,他很怕我,就在我此刻看他的时候。
“怎么了?”我冷淡开口。
何医生的声音都开始发抖,“怎……怎么了?”
我眉毛一皱,不耐烦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何医生漠着脸,艰难地吞咽口水,“我就是觉得……你给我一种……想把我千刀万剐的感觉。”
我扯扯唇角,“你说的没错,你确实应该被千刀万剐。”
何医生眼瞳一颤,眼神还没从恐惧绝望转成哀求,我便又道:“只是相比羊房子里的其他人,你怎么也该排在后面。”
我说的是真心话,何医生虽然是该死的帮凶,但他还拥有一丝丝良知,他的处境也是因为太多的身不由己。
仅仅因为这一点,他就该比其他人多苟延残喘几分钟。
何医生听了我这话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我无暇理会他,站起身开始在血床床头找病人信息。
小女孩星星一定要睡在这里,应该是因为……
这是姐姐的病床、她世界里唯一带给过她温暖的地方。
果然,我在床头找到了林静这个名字,是小女孩在日记里描述的、会温柔地哼歌哄她睡觉、会对她露出笑容的姐姐。
对星星来说,姐姐是像妈妈一样温暖的存在。
抚上名牌的手顿住,我心头一阵怅然,与此同时还有由戾气引发的无边的怒火。
冰冷的童音贴在我耳边轻轻说:
【杀吧,把他们都杀光。】
【这是你得到力量的代价、这是你必须要做的事。】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让我情不自禁想按照它的指使做事,若非我强行咬住舌尖、用疼痛保全了最后一丝理智,我根本没办法在不开杀戒的情况下、清醒地沉入纯白空间。
弹幕飞过的速度更快了,每一个字都成为模糊的残影,若非我是用意识直接接受这些信息,我是绝对无法看清那些话都是什么内容的。
“支持主播大开*戒!”
“这个游戏里全是出生,纯出生,都该死!”
“主播不杀光我觉得打不通结局,大boSS把力量都分给主播了,主播难道还能拒绝boSS的请求?”
“什么垃圾平台,**屏蔽词!”
“没人记得那些医生罪不至死吗?尤其是何医生,我觉得何医生也很可怜啊……”
“圣母建议直接自裁。”
“前面骂圣母的,你又知道不是圣父了?请问那句弹幕哪个字能体现性别了?”
“我*****垃圾平台!是压根不让人说话吗?!”
“同样觉得很多医生罪不至死,他们只是打工养家糊口而已,有错也不是主犯,主播要是真贯彻正义,建议直接拿‘死东西’当敲门砖,一路把财阀都杀光。”
“‘死东西’是什么?”
“司老板的代称。”
“女拳又开始了,拳师好厉害我好害怕,小仙女就是敏感捏,看弹幕都会破防。”
“前面的是不是有病啊,到底是谁在搞男女对立?”
“*****平台!我******狗平台!老子*****!”
各种各样的弹幕都有,完全乱成一锅粥。
我盯着看时间长了,慢慢慢慢长舒一口气。
看网友“各显神通”,真的能很好转移注意力。
我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意志力重构完成,当下闭上眼睛,重新回到游戏。
何医生还维持着那个惊恐的姿势,就连眼睛里的光都未曾变过。
冰冷的童声仍在耳边,但它对我的影响力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关于到底要怎么对待羊房子里这些帮凶,我心里已经有了决断,现在要确认的是另外一件事。
游戏进度。
在我这么想的一瞬间,播报声再次响起。
【玩家0号已经彻底接近真相,游戏进度已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还是差一点。
难道剩下的百分之一进度真像弹幕说的那样,需要完成boSS希望的制裁才能达成吗?
我感觉不对,因为游戏的提示音是有前提的。
游戏进度只和真相有关。
杀人或者不杀人,并不涉及到真相,我一定是遗漏了什么信息,不那么关键却很重要的信息。
知道这个信息和不知道这个信息,会让我对真相产生截然不同的看待,而真相……或许也会随之变得截然不同。
看完日记后我听到的那些话,其实解开了我另一个困惑。
之前我以为小女孩Y只作为小女孩星星的化身,在游戏里和玩家打交道,而整个游戏其实就可以看做是星星对这座医院的理解。
在星星看来,羊房子的病人只有女性,所以玩家在体验的时候,游戏规则便有了只有女性能入住羊房子。
星星是个小孩子,直到死都只是一个小孩子,所以从她的视角看,在羊房子这片被大人包围的空间里,所有人都是高高的,尤其是医生,因此玩家在进入游戏之后,会产生所有医生都很高的感觉。
同时在星星眼里,医生是可怕的代表,他们会逼死病房里无辜的女性,因此在游戏里无论是人头医生还是猪头医生,医生阵营就有了能动手杀死玩家的设定。
但最终boSS的意志不止包括小女孩星星,那些话证明了并不是这样、那些话的主语是——【我们】。
【我们的愤怒我们的恨,会吞噬笔记本的所有者。】
【我们做不到的……请务必,务必替我们完成。】
这就是从未走出过羊房子的星星能构建出整座医院的原因、这就是医院存在其他医生,比如杨医生的原因。
因为所有在羊房子死去的女性组成了【我们】、她们在医院的所见所闻组成了整个游戏。
这个【我们】才是我需要面对的终极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