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渊好看的绿色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他上下打量着余清歌,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稀有的藏品。
“编外人员?”他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明显,“地府那群老古董也开始搞这种时髦的用人制度了?倒是有趣。”
余清歌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应付:“时代在进步。”
“确实。”探渊点点头,似乎认可了她的说法。他不再追问,转而将注意力完全放回到玉床上昏迷的季宴修身上。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季宴修的手腕上,闭目感知了片刻,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神情。
“真是完美。至阳血脉自行觉醒,却又被外力强行压制,如今身体成了战场,两股力量互相撕扯。再加上那枚勾玉里沉睡的大家伙的气息……啧啧,这简直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他的话语里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充满了研究者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余清歌听得心惊肉跳,却又不敢打扰。她能感觉到,随着探渊的银针落下,季宴修体内那股狂暴的灼热感正在被一股温和清凉的气息引导,慢慢平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季宴修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到近乎妖异的脸,那人戴着一副金丝圆框眼镜,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
季宴修的脑子宕机了一瞬。
紧接着,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象涌入视线。漂浮在空中的发光植物,远处流淌的黑色河流,还有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草药香。
这不是医院。
他猛地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动弹不得,身上还插着几根银针。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你对我做了什么?”
“季宴修!”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季宴修扭头,看到了满身狼狈,脸色苍白的余清歌。
她快步走到床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你别乱动,他是在救你。”
“醒了?”探渊直起身,随手取下季宴修身上的银针,动作轻柔得像是拂去花瓣上的露水,“感觉如何?你体内那股想把你烧成灰的力量,暂时安分了。”
季宴修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又看看余清歌,眼中充满了困惑和警惕。
余清歌扶着他,低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快速解释了一遍。从孤儿院的恶战,到被逼入绝境,再到被这位地府神医所救。
听完之后,季宴修沉默了片刻。他看向探渊,尽管内心依旧对这个诡异的地方和这个神秘的男人充满戒备,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挣扎着坐起身,郑重地开口: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晚辈该如何谢你?
探渊摆了摆手,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让余清歌心里发毛的微笑:“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绿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再说了,我救你,也是有私心的。”
这句话一出,余清歌和季宴修的心同时提了起来。
探渊绕着玉床踱了两步,像是在欣赏自己最杰出的作品,他用一种讨论天气的轻松口吻,缓缓说道:
“你这血脉,还有你脖子上那枚勾玉里蕴含的气息,实在是太有趣了。自我隐居于此,已经数百年没见过像你这样完美的……素材了。”
素材?
季宴修的眉头紧紧皱起。
探渊停下脚步,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季宴修,笑容温和,说出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
“所以,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他顿了顿,似乎很满意两人紧张的反应,这才继续说道:
“等将来死了以后,可否将你的身体赠予我,作为研究材料?就当是报答我这次的救命之恩,如何?”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漂浮的发光植物停止了摇曳,远处黑色河流上的幽蓝磷火也似乎静止不动。
余清歌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出现了幻听。 季宴修刚刚坐直的身体也猛地一僵,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温和的男人,仿佛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疯子。
“你说什么?”余清歌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她的声音因为错愕而有些变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再说一遍?”
探渊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两人身上炸起的敌意,他依旧保持着那副温和的笑容,甚至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我说,等这他死后,可否将身体赠予我?放心,我会处理得很好,保证它成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前辈。” 这次开口的是季宴修,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只是那份冷意之中,带上了一层从未有过的寒霜。
他撑着玉床的边缘,缓缓站了起来。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但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与疏离感却丝毫未减。
“您的救命之恩,季某没齿难忘。日后但凡有任何差遣,只要不违道义,季某定当万死不辞。”他先是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随即直起身,目光直视探渊,语气坚定,“但这具身体,生是我的人,死亦是我的鬼。恕难从命。”
探渊看着他,好看的绿色眼眸里闪过一丝赞赏,仿佛在欣赏一件倔强而美丽的艺术品。
“真可惜。”他轻轻叹了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最等价的交换方案而已。我救了你的命,作为交换,你死后把无用的躯壳给我。你看,多么公平。
“公平你个头!”余清歌终于忍不住了,直接爆了粗口。
她一步上前,将季宴修护在自己身后,怒视着探渊:“你这是趁火打劫,有你这么当医生的吗?救了人就要人家的尸体?”
探渊闻言,竟笑了起来,那笑声清朗悦耳,却让余清歌和季宴修两人背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