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话说完,谢珉和周仁对视一眼,立刻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赵诚是账房先生,常年握笔,手上自然会磨出厚厚的一层茧。
看来他果然和瑞丰粮仓的贪腐案逃不了干系,居然从几个月前便开始筹谋着将这些银钱转移出来。
既然如此,挪用的银钱有一大部分还未安全转移出去,赵诚一定还在城里!
想到这里,周仁立刻问道:“近些时日你可曾见过那名男子?”
掌柜从两个人的态度里看出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再隐瞒,立刻点头如捣蒜。
“有有有!他前两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乔装打扮了一番,但我还是认出来是他!他来支取过一笔一万两的银钱,近日应该还会再来。”
周仁神色一喜,手搭在了柜台上,佩刀在木质柜台上磕出一声脆响:“他何时来?每次来都带帮手吗?”
掌柜的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往后躲了躲,山羊胡抖得更厉害了:“不、不带帮手,每次都是独来独往。至于时辰……他总选在申时前后,那会儿钱庄人少,好说话。”
谢珉闻言,看着街上快要完全下沉的夕阳,脑子里飞速盘算着:“申时是换班的时辰,街上巡逻的兵丁会少些,他倒是会挑时候。”
周仁点头,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要不咱们今晚就守在这些钱庄里?等他来了直接拿下!”
谢珉原本觉得这一招不妥,但考虑到赵诚身怀巨款,沈万福又得知了他并未死去的消息,只怕会有危险,便同意了他的提议。
“他既然能把三百万两银子拆成细流转移,心思定然缜密,咱们得布置得周全些。”
她转身看向掌柜问道:“掌柜的,你这钱庄后面有侧门吗?”
掌柜连忙点头:“有有有!后院有个小角门,通着后面的巷子,平时用来运银子的。”
谢珉眼睛一亮:“好!周捕头,要不你再去调派些人手来?多找几个人悄悄守在侧门,等他进来了就把角门锁死,断了他的后路。我和掌柜在前面应付,见机行事。”
说罢,她又补充道:“其他几个钱庄也是如此,早些做好准备!你意下如何?”
周仁应了声好,转身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又停下,回头叮嘱掌柜:“待会儿见了那人,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千万别露半点破绽,不然……”
他拍了拍腰间的佩刀,刀鞘发出沉闷的响声。
掌柜连连点头,脸上的汗珠子顺着皱纹往下淌,把山羊胡都打湿了。
等周仁走了,谢珉又仔细打量起钱庄内部。
柜台后面有个小隔间,挂着块蓝布帘子,里面隐约能看到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她问掌柜:“那隔间是做什么用的?”
“是账房先生算账的地方,平时没人。”
谢珉掀开帘子看了一下内部陈设,恰好够她躲在里面不被发现,而且离柜台的距离也不远,若是有什么异动,她能第一时间冲出去。
于是她点头说道:“待会儿我就躲在里面,你正常招呼他,等他把银子取出来,我再动手。”
掌柜听她这么说,脸一下白了:“官爷,这……这要是被他发现了,小的这小店可就完了。”
谢珉从怀里掏出块令牌,往掌柜面前一亮:“放心,有刑部的令牌在,出了事我担着。再说了,他要是真把银子取走了,你这窝藏赃款的罪名,怕是也担待不起。”
掌柜看着令牌,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咬了咬牙:“好……好吧,那就听官爷的。”
谢珉钻进隔间,找了个视线能够看到外面,但又能藏匿自己身形的位置坐了下来。一边等待,她一边开始整理携带的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面上的行人也少了,周仁带过来的人手已经准备妥当。
掌柜的在柜台后面坐立不安,一会儿擦擦桌子,一会儿拨拨算盘,嘴里还念念有词。
谢珉等得也有些乏了。
就在这时,钱庄的门被推开了,“吱呀”一声响,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谢珉立刻打起精神,透过帘子缝向外看去,只见进来的是个瘦高个男人,穿着件灰色的粗布袍子,头上戴着顶毡帽,把大半个脸都遮住了。
他走路的时候,肩背微微佝偻着,手里还提着个布袋子。
掌柜的看到来人,身子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强装镇定地问道:“客官,存还是取?”
那人径直走到柜台前,一开口,声音十分沙哑:“取银子。”
谢珉一眼就猜出,此人大概率就是赵诚。
掌柜咽了咽口水,又假装翻了翻账簿:“哦,是你啊。今日要取多少?”
那人抬起头,帽檐下露出半张脸,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跟之前一样先取一万两。对了,替我换成银票。”
掌柜的应了声,转身往后面的库房走。
谢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中的瓷瓶,眼睛死死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那人站在柜台前,左右看了看,似乎在观察周围的情况,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袖口。谢珉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关节确实有些突出,上面似乎还有厚厚的茧子。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货郎的吆喝声:“卖糖葫芦!”
那人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向门口,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
谢珉精神一振,这是周仁在外面发信号,说明前门和侧门都已经守好了。
掌柜的从库房出来时,手里便拿着几张银票。
他将银票往柜台上一放,推到男人面前:“这位先生,一万两银票,您点点……”
那人没急着接,反而突然冷笑一声,帽檐下的目光扫过柜台后的布帘:“你们钱庄今日倒是清静,连个打杂的伙计都看不见。”
谢珉的心猛地一沉,握紧瓷瓶随时准备冲出去配合周仁他们抓捕他。
她不得不暗叹赵诚心思缜密,连这点细节都留意到了,实在是棘手。
掌柜的脸瞬间涨红,支支吾吾道:“这、这不是快打烊了嘛……”
话音未落,那人突然探身越过柜台,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沙哑的声音像砂纸一样粗糙难听:“这么晚了,外面怎么会有人卖糖葫芦?还有……你以为把人藏在帘子后面,我就察觉不到?”
谢珉知道再也藏不住,猛地掀帘而出,瓷瓶朝着那人面门掷去。
他却早有防备,侧身躲过的同时,左手拽着掌柜挡在身前,右手从袖中抽出柄短刀,狠狠架在掌柜的脖子上:“让你的人退开,不然这老东西就得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