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突然？”
话说出口，谢珉又觉得有些失言，马上闭上了嘴。
魏九嶷是北境的封王、昭宁国的战神，带兵打仗本就是他该干的事情。
她怎么会觉得突然呢？
谢珉心潮翻涌，喉间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堵在嗓子眼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她差点都忘记了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在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沉默了片刻，谢珉拿起酒壶替自己斟了杯酒，走到了魏九嶷的身侧。
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颤，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涟漪。
“愿王爷此行顺利。”她举起酒杯，对着魏九嶷一饮而尽。
魏九嶷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涟漪，烛火在他瞳孔里碎成星河，映着谢珉仰颈饮酒时滚动的喉结。
“这酒太烈，你少喝些。”
魏九嶷伸手，准备从她手里接过空了的酒杯，却不小心触碰到她有些冰冷的手指。
他有些局促的缩回了手。
“王爷明日何时出发？”
不知是否因为饮了些酒，谢珉此时的声音有些哑，琥珀色的眸子里氤氲着水汽，看上去像琉璃一般干净透明。
她的脸颊和耳尖有些发烫，洁白的脸蛋上染上了一层桃粉色，嘴唇比起平时也变得更加嫣红，让她看上去明艳动人。
魏九嶷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睛。
“王爷？”
她的轻声嘟囔将他从失神中唤回。
魏九嶷喉结重重滚动，目光从她嫣红的唇瓣上仓促移开，落在被魏允执撞成一片狼藉的雅间上：“卯时三刻自城门集结。”
谢珉歪着头轻笑，一股灼热的感觉自胃里涌起，燃得她的脑袋有些发晕。
酒意让她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只觉得平时束缚自己的那些枷锁似乎消失了。
她径直凑近他面前，踮着脚看着魏九嶷绷紧的下颚，笑道：“马上便要入冬了，王爷可要多备些御寒的衣物。”
魏九嶷从未见她笑得这般明媚，只觉得鼻尖除了醇香的酒味以外，还萦绕这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那是谢珉身上的味道。
混合着艾草与清苦的陈皮香，像北境雪地里悄然萌发的春草，猝不及防撞进他心里。
鬼使神差的，他也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
那笑意先是在眼底漾开，继而漫上嘴角，将常年冷硬的线条融化成一片春水。
“好。”
谢珉一怔，竟看得失了神。
她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脑中似乎被灌注了铅水一样沉重，仅仅是一个字她也要思考许久才能明白其间的意思。
魏九嶷看着她露出疑惑，好久才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便知道她这多半是有些醉意，正准备开口，却被谢珉给打断了。
“王爷这次出征，可要多加小心。”
她面上的担忧不似作伪，眉头也拧成了一个川字。
她不等魏九嶷回应，絮絮叨叨的念叨起来：“苍狼国这些日子一直想办法来骚扰，肯定早就想到了会有什么后果。我就怕他们这是故意引你去打他们，然后准备了什么后手等着你。”
魏九嶷刚想让她不要担心，未出口的话就被她突然凑近的脸庞给堵在了嗓子眼。
她踮着脚，抬起了头，眼睛快要贴到他的下巴。红扑扑的脸蛋看上去居然有些可爱。
魏九嶷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喉咙上。
“哎呀！”
她忽然惊呼出声，往后退了一步。
魏九嶷伸手想扶住她摇晃的身子，却在指尖触到她衣料时又僵在半空。
谢珉歪歪斜斜往前倾，却又猛然站直了身子。
她看上去有些为难，又有些犹豫：“我想起来了，苍狼国也很擅长用毒……万一他们给你下毒可怎么办？”
她似乎有些着急，指尖无意识摩挲唇瓣，酒气氤氲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亮光：“对了！你可以带上我的解药！”
说完，她踉跄着退到案几旁，伸手去够药箱，却不慎撞翻了堆叠的酒坛。
陶片碎裂声格外响亮，她却恍若未闻，只是打开药箱从里面翻找起了自己先前调制的各种药丸和药水，然后晃悠悠走到魏九嶷面前。
那些解药实在是太多了，她两只手有些拿不下，只能捧着药一把塞到了魏九嶷的怀里。
谢珉仰着脸，睫毛在烛火下扑簌簌颤动：“这是防止毒虫和毒蛇叮咬的药物、这是可以缓解毒草药性的药、这是……“
她伸出指头认真地向他介绍起每一个药物，直到每一件都解释清楚了才罢休。
魏九嶷垂眸看着怀里满满当当的药瓶，只觉得怀中之物从未如此沉重。冰冷的瓶身透过衣物，让他莫名有些安心。
谢珉却好像还不满意，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转不过来。
“万一他们用了蛊怎么办？我这里只有金蝉蛊毒的解药，现在配药还来得及吗？”
她絮絮叨叨地有些发愁：“干脆王爷将我带上好了！”
魏九嶷第一时间想要同意。他自然想要一直同她在一起，就算是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只不过短暂的占有欲还是被理智冲垮，他无奈的将那些药瓶仔细收在了袖袋之中。
“别闹，战场可不是儿戏。”
真让她跟着自己送死，他又舍不得了。
谢珉有些不满，对着他冷哼了一声：“王爷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又可以当军医救人，还能下毒帮你杀人，我可比你手底下的士兵有用！”
“好好好！谢仵作自然厉害！”魏九嶷失笑，耐心地哄道。
“王爷的笑......”她突然伸手去够他的脸，温热的掌心贴在他冰凉的下颌：“真好看。”
这句话让魏九嶷呼吸一滞。
他望着谢珉染上醉意的眉眼，那双平日里总是冷静自持的琥珀色眸子，此刻蒙着层水雾，倒映着自己狼狈的模样。
“你喝醉了。”
魏九嶷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一个给别人下药的人，怎么会自己也喝得醉醺醺的。
他的语气蓦然放轻，有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宠溺：“我送你回去。”
闹了半天，谢珉也晕得厉害，眼皮格外沉重。
一个没站稳，直接栽倒在了魏九嶷的怀里。
魏九嶷环住她的腰，便听到她近似梦呓般的低语。
“注意……安全，我在京城……等你……”
“谢珉......”他低唤她的名字，却只换来一声含糊的呓语。
烛光下，她泛红的脸颊像熟透的桃子，平日里紧抿的唇瓣此刻微微张开，露出一点贝齿。
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谢珉的脑袋顺势靠在他肩窝，发丝扫过他脖颈，让他有些发痒。
在路过倒在地上鼾声大作的魏允执时，靴底毫不留情地碾过对方散落在地的发冠。
只留他一人披头散发的躺在雅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