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千雪话音刚落,远处的风突然卷起几缕腥甜的血气,混着几分冷冽的玄铁气息。
她瞳孔微缩,这分明是魔教特有的弑魂旗味道,只有圣子夜溟渊亲率的精锐部队才会携带。
“是千月。”君千雪突然笑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符咒囊。
前世她总觉得妹妹的读心术是累赘,如今倒成了最锋利的刀。
话音未落,马蹄声如闷雷滚过荒原。
当先一匹玄色战马踏碎晨雾,马上人身着暗纹黑甲,眉骨处一道浅疤从额角斜入鬓角,正是魔教圣子夜溟渊。
他身后跟着三十余骑,个个罩着染血的披风,腰间悬着半尺长的淬毒短刃,连马缰都是用活物筋骨搓成,一看便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死士。
“君姑娘。”夜溟渊翻身下马,玄甲相撞发出清响。
他的目光掠过君千雪身后的沧泫,又迅速收回,“听闻慕云晨犯边,我带了教中‘血煞营’来。”
“圣子倒是守信。”沧泫抱臂而立,语气淡淡,眼底却闪过赞许。
他自然知道“血煞营”的名头。
那是魔教用三十载时间,从十万死囚里挑出的狠角色,每人身上都背着百条人命,最擅在乱军中取敌将首级。
“姐姐。”
一道轻弱的呼唤从马队后方传来。
君千月被红堂主半扶着下马,月白裙裾扫过碎石,腕间银铃轻响。
她面色苍白如纸,却在抬头时露出清浅笑意,指尖悄悄碰了碰夜溟渊的手背——这是两人约定的暗号。
夜溟渊身形微僵。
他当然知道,这看似娇弱的哑女此刻正用读心术扫描着自己的内心。
方才在来的路上,他想起三年前围剿血煞营时,慕云晨曾用“五行困仙阵”绞杀过魔教十二分堂,那阵法连化神期修士都能拖死,难免有些焦躁。
“圣子,”君千月垂眸,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我读了青道士的记忆,他改良的五行颠倒阵能破困仙阵。”
她抬手指向君千雪身侧。
“那位符咒阁学徒正蹲在地上,用朱砂在青石板上画符,笔锋遒劲如剑,“姐姐画的是‘破妄符’,专门克制迷雾类法术。”
夜溟渊喉结动了动,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辛苦你了。”
“不辛苦。”君千月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只要能让慕云晨尝尝被算计的滋味。”
远处传来号角声,边境的烽火台升起三柱黑烟。
慕云晨的大军到了。
“布阵!”沧泫抽出腰间玄铁剑,剑气劈开半空中的阴云。
他身后的修士立刻散开,银长老带着几个药童分发“爆炎丹”,青道士则踩着八卦步,在阵地四周埋下刻着符咒的青铜钉。
君千雪的符咒囊“唰”地展开,十二张黄符飘在她身周,每张符上都画着扭曲的火焰纹路。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最中央的离火符上:“青前辈,开迷雾。”
青道士大喝一声,双手结印。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翻涌起灰白色雾气,眨眼间便将整个阵地笼罩。
这不是普通的障眼法,而是用“迷心咒”催发的幻雾,能让敌军看到自己最恐惧的画面。
“杀——!”
喊杀声穿透雾墙。
慕云晨的前锋部队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个金丹期修士,手持开山大斧,斧刃上还沾着新鲜的血。
他的战马刚踏进雾区,突然发出惨嘶。
那修士眼前浮现出被自己灭口的师弟,正浑身是血地抓着他的马镫。
“滚开!”他挥斧乱砍,却劈中了自家兄弟的脑袋。
鲜血溅在雾里,反而催得雾气更浓了。
“好机会。”红堂主抽出腰间鬼头刀。
“血煞营,跟我冲!”三十道黑影如夜枭般窜出,淬毒短刃专挑敌军咽喉、心口这些要命的地方。
夜溟渊却没动。
他盯着君千月,她正闭着眼睛,指尖抵在太阳穴上,额角渗出细汗。
读心术不是无代价的,尤其是同时读取上百人的思维。
“东边三百步,有个穿青衫的修士。”君千月突然睁眼,眼底闪过金芒,“他在给慕云晨传讯,说我们的雾阵是幻觉。”
夜溟渊的指尖燃起幽蓝鬼火,抬手一弹,鬼火如利箭穿透雾墙,精准地洞穿了那青衫修士的咽喉。
“千雪!”沧泫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们的先锋是伪装的,主力在右翼。”
君千雪反手抽出一张“震雷符”拍在地上。
地面剧烈震动,右翼的敌军战马被惊得人立而起,骑士纷纷坠地。
她又甩出三张“定身符”,精准地贴在三个带头冲锋的筑基期修士后心。
那些人立刻像被点了穴般僵在原地。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联盟这边竟没折损一人。
君千月靠在石头上缓气,突然皱起眉头。
她读到了几缕不属于战场的思维波动,像是有人在刻意屏蔽自己的读心术。
“夜哥哥。”她扯了扯夜溟渊的衣袖。
“东南方的树林里,有股很奇怪的情绪。像是……兴奋?”
夜溟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片一人高的灌木丛在无风自动。
他刚要说话,君千雪的声音突然响起:“沧泫,你看那边!”
众人顺着她的指尖望去。
在慕云晨大军的最后方,有一队穿灰衣的修士,每人腰间都挂着个绣着金色符文的布袋。
他们既不冲锋也不防御,只是站在原地,手指在布袋上快速敲打,像是在结印。
“那是……”青道士倒吸一口凉气。
“焚天袋,每个袋子里都装着十斤赤焰沙,一旦引爆,能把半座山烧成灰烬。”
沧泫的玄铁剑“嗡”地出鞘:“银长老,带二十个弟子去截他们。千雪,你用符咒封他们的退路!”
“我去。”君千月突然站起身,虽然脚步虚浮,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读心术能找到他们的破绽。”
夜溟渊刚要拦,她已经提着裙角跑了出去。
风掀起她的发尾,露出耳后一点朱砂痣。
那是她用读心术过度时,才会浮现的印记。
“跟上。”夜溟渊对红堂主低喝一声,提剑追了上去。
灰衣修士们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冲过来。
为首的老者刚要结印,突然觉得太阳穴一涨。
君千月的读心术已经穿透了他的防御。
她看见他记忆里,慕云晨拍着他的肩膀说:“等焚天袋炸了,你就是首功。”
“在第三排左数第二个!”君千月的声音像银铃般脆,“他怀里有引火符!”
夜溟渊的鬼火精准地烧穿了那修士的衣襟,引火符“啪”地落在地上,被红堂主的鬼头刀劈成两半。
但就在这时,君千月突然踉跄了一下。
她读到了更深处的记忆。
老者在出发前,慕云晨曾附在他耳边说:“若事情败露,就把焚天袋的引信……”
记忆到这里突然断开。
君千月的瞳孔剧烈收缩。
有人在刻意抹除这段记忆。
她抬头看向战场中央,慕云晨的身影正从战马上站起,手持一柄玉骨扇,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姐姐,”君千月对着通讯符轻声道,“我们可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慕云晨的阴谋……”
通讯符突然爆成碎片。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银长老的惊呼:“不好!他们的先锋军里混了化神期修士。”
君千雪和沧泫交换了一个眼神。
沧泫的玄铁剑指向慕云晨的方向:“去截杀那老匹夫。”
而君千月望着慕云晨手中的玉骨扇,突然想起前世自己濒死时,也见过这样一柄扇子。
扇骨上刻着的,正是慕家独有的“锁魂纹”。
她摸了摸颈间的双生玉佩,那是和君千雪血脉相连的信物。
此刻玉佩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夜哥哥,”她攥紧夜溟渊的手腕,“我们得更快些。慕云晨的阴谋,可能比我们想的更……”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炸响。
君千月回头望去,只见方才那片灌木丛里,窜起了冲天的火光。
那里不知何时,竟堆着十数袋未被发现的焚天沙。
而在火光中,一个灰衣修士的身影若隐若现,他的喉咙已经被割开,手里却还攥着半张引火符。
君千月的读心术再次展开。
这一次,她读到了那修士临死前最后的念头:“圣子大人,对不起……慕云晨说,只要我引爆炸药,就放我师弟一条生路……”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原来那支特殊部队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引爆焚天袋。
而是用他们的死亡,引出联盟的破绽。
而此刻,慕云晨的玉骨扇已经指向了君千雪所在的方向。
扇骨上的锁魂纹泛着幽光,像是一张张开的嘴,要将所有生机吞噬。
君千月突然想起青道士说过的话:“五行颠倒阵最怕的,是有人用活人血祭阵眼。”
她抬头看向战场中央,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座用尸体堆成的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