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凝血,缓缓浸透天南大泽的云层,将天地浸染得一片暗沉。胡巧儿立在丹炉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短刃的纹路,目光紧锁着周昭阳掌心那枚泛着紫光的灵丹。丹药表面流转的光晕,恰似替身女子临终前涣散的瞳孔,寒意顺着脊柱爬上后颈。龙凉激动的叩拜声在耳畔回荡,远处腐木堆里,一只通体漆黑的甲虫正以诡异频率颤动触角,仿佛在编写一首惊天劫杀的序曲。
“这些丹药,你我分了。” 周昭阳将玉瓶推过来,指腹擦过胡巧儿手背的温度,带着丹火炙烤的灼热。胡巧儿望着瓶中碧色药液缓缓流转,思绪却飘回南山采药那日。他将止血草捣碎敷在她伤口,温柔的触感与关切的眼神,如同一束光,照亮了她修仙路上的一隅。而此刻,温暖回忆与眼前危机交织,让她内心愈发坚定 —— 无论前方多么艰难,她都要与他携手前行。
泽西关城砖在褚燕脚下发出细微呻吟,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他摩挲着腰间令牌,望着虎王递来的密信,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周京暗营” 四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心头。令牌表面纹路泛起幽蓝光芒,与记忆中三年前那场血腥屠杀重叠,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香儿……” 他呢喃着这个名字,情报里那个总垂眸站在胡夫人身后的侍女,脖颈后月牙形胎记与鬼阁悬赏令上的描述分毫不差,一丝嗜血的笑意慢慢爬上他的嘴角。
大泽深处,胡巧儿握着短刃的手早已被冷汗浸透。周昭阳布下的结界突然泛起涟漪,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慕容钥的软剑猛然出鞘,红绸无风自动,似在预警着危险降临。龙凉掏出骨牌准备庆祝的瞬间,牌面符文扭曲成血色旋涡,惊得他羽翼剧烈震颤,失声道:“不好!有高阶修士破界!”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冲到结界旁,虚弱的呼喊声划破紧张氛围:“小姐!”
胡巧儿一眼认出是香儿,心猛地揪起,连忙上前放开禁制。看着一头栽倒在地、随即昏迷不醒的香儿,她颤抖着替她把脉,急切朝周昭阳喊道:“少爷,她是胡家旧人,拼死前来,必有重要信息!”
周昭阳快步上前,检查一番,取出一枚丹药,胡巧儿小心翼翼喂香儿服下,目光中满是担忧。
然而,危机并未停歇。三道黑影裹挟着腥风撞碎结界,腐臭气息扑面而来。胡巧儿本能地滚向周昭阳,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拽入带着药香的怀抱。周昭阳袖中银针如暴雨倾泻,每一枚都精准刺向黑影命门。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混着丹香与腐臭,刺鼻的味道让她几欲作呕。
“巧儿,闭眼!” 周昭阳的怒吼声震得她耳膜生疼,她却倔强地睁着眼,紧握着短刃,想要与周昭阳并肩作战。
慕容钥的剑光在夜色中划出赤色光带,却在触及黑影袖口面纹时凝滞。而此时,胡巧儿发间周昭阳亲手所制的银铃疯狂作响,发出濒临崩溃的嗡鸣,仿佛在为这场混战奏响挽歌。
混战中,周昭阳瞥见蜷缩在地的香儿,苍白的脸上满是恐惧。当一支淬毒弩箭射向胡巧儿时,他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只见香儿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鲜血如绽开的红梅,溅在他的眼底。
“香儿!”她握着短刃的手突然失去力气,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小时候,香儿替她缝补衣衫的温柔;过年守夜时,香儿轻声哼唱的歌谣;还有此刻,香儿那抹决绝的笑容。
“不 ——” 她的哭喊被灵力爆炸声无情淹没,周昭阳揽着她的手臂,正用尽全力为她挡住致命一击,可她满心满眼都是香儿倒下的身影。
镇妖关玄铁战旗猎猎作响,将离熟的阴影投在斑驳城墙上,宛如张牙舞爪的巨兽。西门厦收起折扇,拇指落在扇骨暗藏的机关按键上,寒光一闪而逝,笑盈盈说道:“离大人既愿相助,不如今夜便设下埋伏?鬼阁的人定会冲着天南大泽去。”
话语间,他目光扫过离熟表情,却没注意到暗处,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正朝着大泽方向疾飞,爪上绑着的玉简,铭刻着褚燕血红的密令。
密林深处,胡巧儿在噩梦中呓语,冷汗浸透单薄里衣。她的指尖无意识抓住周昭阳的衣角,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周昭阳望着她颤抖的睫毛,想起白天混战中她挥着短刃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心口泛起一阵钝痛。他轻轻拭去她额间冷汗,指腹触到的温度,比丹炉里的火焰更灼人。
“少爷……” 胡巧儿突然睁眼,朦胧月光中,她看见周昭阳关切的眼神,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了钻,感受着熟悉的药香,这一刻,恐惧与不安似乎都被驱散。
周昭阳身体僵了一瞬,随后缓缓环住她,掌心温度透过粗布衣衫,驱散着她浑身寒意。
“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混着林间虫鸣,惊飞了枝头夜枭。胡巧儿靠在他怀中,望着远处龙凉与慕容钥低声交谈的身影,思绪却飘向白日惊心动魄的大战。她摸到周昭阳腰间的硬物 —— 那是白天自己塞给他的天机盘残片,又想起香儿挡箭时决绝的笑容,泪水无声滑落。
“花儿没死,只是重伤,冰封在玄冰内。等我们脱离险境,炼制出天麻丹,就可以救她性命。” 周昭阳察觉到她的颤抖,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胡巧儿疑惑抬头,道:“她中了鱼人族特有的腐毒,天南大泽的二妖王于媚娘,就有能力救她。在道尊记忆里,于媚娘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之后跟道尊关系要好,为何不求她救花儿?”
周昭阳苦笑着摇头,道:“我最近仔细比对,发现道尊的部分记忆不对,或者说部分虚假,不能完全相信道尊的记忆。”
胡巧儿一愣,心中泛起疑惑:“为何?你与道尊本是一身,道尊没有理由欺骗你啊?更没有理由欺骗我……” 话未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 尽管道尊是周昭阳的未来身,但是当道尊穿越与周昭阳同处一个时空时,两者已是不同的个体。那么,自己爱的究竟是现在的周昭阳,还是未来的道尊?这个问题如同一团迷雾,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周昭阳并未察觉胡巧儿的异常,继续分析道:“我猜测,道尊没有骗我们,而是他的记忆,未出九屿界时,就被人修改过。”
胡巧儿追问:“有什么证据吗?”
“譬如,道尊很有可能没有来过如城,你回顾一下道尊的记忆,除了极少数几个人,他的记忆里有几个如城人?我们在如城行医,时间虽短,但是认识的人很多,形形色色,有很多人特征明显,怎可能忘得干干净净?”
胡巧儿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道尊从千年前穿越到五年前那个时空,修炼到很高的境界,出九屿界前,只带走了我。原因是他怀疑其他女子都是各大势力派到他身边的暗子!”
说到这里,她掐指推算,神色凝重,接着说道:“道尊送了未来千年记忆还有天机盘过来,我们沾了许多便宜,日后修为提升肯定很快,但任重而道远,也给予我们很大的压力。”
“有压力才有动力。” 周昭阳说完,抚摸着小丫头乌黑发亮的秀发,温声说道:“到法宝空间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你的烧就会退去。”
而此刻的泽西关,褚燕望着镇妖关方向腾起的狼烟,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他缓缓抽出软剑,剑身映出他猩红的眼瞳,冷冷地说道:“出发!周家小爷,看你这次往哪里逃!”
身后,虎王望着他扭曲的面容,悄悄摸向腰间的传讯玉简 —— 这场波及多方势力的纷争,远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镇妖关暮色如化不开的墨,将西门厦眼底的寒芒尽数遮掩。他折扇轻摇,扇面绘着的墨竹扭曲变形,恰似此刻诡谲的局势,无论如何努力也看不清楚。
“离大人果然深明大义。” 他的声音如同裹着蜜的刀刃,在离熟耳中激起一阵恶寒。许魁森白的牙齿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活像择人而噬的凶兽,将离熟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离熟手下暗卫消失在巷陌深处的刹那,胡巧儿在梦中瑟缩了一下。她蜷缩在周昭阳怀中,发间银铃发出细微的嗡鸣,与远处传来的更鼓声交织成不祥的韵律。
周昭阳望着她颤抖的睫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天机盘残片,灵符缠绕的触感让他想起白天混战里,她挥刀时决然的眼神。那抹倔强,比任何灵药都能治愈他的心伤。
“少爷……” 胡巧儿突然呓语,滚烫的呼吸透过衣衫灼烧着周昭阳的皮肤。他低头,正撞见她迷蒙的双眼,月光在眸中碎成点点星光,恍若南山夜空中的流萤。她下意识往他怀里钻得更深,像只寻求庇护的幼兽。周昭阳感觉喉头发紧,只能将她搂得更紧,用体温驱散她周身的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