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神色一恍，她看到祝清安单薄而瘦削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心疼。
很快，她又带着乞求的意味上前说道。
“安安，只要你坚持下去，娘答应送你去学堂读书。但是药是万万不能断的，你要为了姐姐着想。”
“你既然听到了，爹娘也不想继续瞒着你。她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你就当作可怜可怜我们，好吗？”
孟清鸾见他眼神钉在自己身上，想都没想地摇头。
“不好，别答应他们。”
孟清鸾受不了孟父孟母的道德绑架，更忍不下心让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了自己承担本不属于他的痛苦。
如若他们早一些回去，救下原主，她绝不会插手。
可当他们回去的时候原主已经死亡，这具身体随着任务的结束也会死亡。
平白无故让一个人和自己一起死，这算是什么？
哪怕这是梦境，她也希望，祝清安能为自己活一次。
祝清安听到她的话，倏地笑了。
他转过身，眼中挂着的泪再也落不下来，没有继续反抗，轻声回答。
“好。”
“……”
孟父孟母心中欣喜，又很愧疚。
可三人站在屋中，却没有一句话可以说出，气氛诡异的寂静。
他们常年忙碌，偶尔寄钱去孟清鸾的叔叔家中，除了喝药针灸的事情，他们从未关心过祝清安。
对于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两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祝清安善解人意道：“店中事务繁忙，我的身体已经无事了，爹娘去忙吧。”
孟母心中更过意不去，关心地问道：“最近缺什么吗？有想吃的零嘴吗？”
祝清安倒是没有拒绝，想了想。
“我也想吃些蜜饯李子。”
“不行，”一直不说话的孟父直接拒绝，“那些甜的，影响药效怎么办？”
“……”
祝清安垂下头没吱声。
“有你什么事情，不过一包蜜饯李子，吃一次又何妨？”
孟母悄悄地撞他的胳膊，示意他闭嘴。
孟父闭上嘴不说话。
心中也知道不能继续给祝清安施压，若是再寻短，自己远在中原的女儿又该怎么办？
“小安，你好好休息，等一会我便派人买蜜饯李子给你送过来。”
“谢谢娘。”
“……”
孟父孟母没有多待，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临走时特意留下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守在他的屋门口。
孟清鸾看他落寞的模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摸摸身上，她在梦中还穿着白天时穿着的衣服，摸到她随身带着的手帕。
孟清鸾扶住他的下巴，拿出手帕擦干他脸上的泪痕。
“刚刚怎么不拒绝？”
祝清安扬起脑袋，琥珀色的眸底满是她的倒影，混着里面的泪花，让她看不真切。
她还以为他会抱着自己哭一场，没想到他却朝着自己扬起一个笑。
“姐姐，我想向你证明我很懂事，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孩子。”
孟清鸾看到他顶着一尘不染的笑容说出这样的话，刚忍下的泪又涌了上来。
她攥紧手，逼着自己忍下哭出来的冲动，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要向姐姐证明自己懂事呢？就算不懂事也没有关系的。”
“姐姐，我问娘为什么不经常来看我。她和我说，因为我还不够懂事，大人只喜欢懂事的孩子，等我懂事的那天她就会来看我。”
“姐姐，我已经习惯爹娘不来看我，但是我想你。”
“我懂事一点，你可不可以多来看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可以的。”
祝清安小声地乞求，食指和拇指夹成一个角，表示真的只要一点就好。
孟清鸾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拉大。
“不需要一点点，可以贪心的。”
“姐姐……”
他喃喃地唤她，原本干涸的眼又涌了出来，他上前搂住孟清鸾的脖子。
孟清鸾深呼吸一口，轻拍他的后背。
“但是，姐姐是鬼，所以姐姐不能经常出现在你身边，因为会吓到其他人。”
祝清安像是怕她说完就会突然的消失，搂着她的脖子更紧。
“我会将姐姐保护好的，不会让他们发现。”
孟清鸾又道。
“可是姐姐是鬼，如果出现在这里太久，我就会变得难受，还会死亡，那样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姐姐…姐姐要去哪里，我都会等你，只要你平安。”
孟清鸾见他懂事，心中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痛，她怜惜地摸着他的后脑。
“姐姐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会关注你的一举一动，你做的事情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也会保护你。”
“所以你千万不能做不好的事情，不舒服或是被人欺负，一定要第一时间就向你爹娘说，他们不会不管你，他们更怕你都身体受到伤害。”
祝清安眼里的泪花打转，轻轻点头。
他知道自己该松手，他明明已经说好，自己已经学会懂事。
他舍不得，他好想让姐姐不离开自己。
“我会懂事的，让姐姐放心。”
“不懂事也没关系，你快乐，我才能放心。”
孟清鸾将他抱起，放回被子里，自己则坐在他的身边。
“姐姐哄着你睡觉好不好？。”
祝清安眼睛不舍地黏在她的身上。
他知道，姐姐又要走了。
他还是乖乖点头，“好。”
孟清鸾拍着被子，一只胳膊支撑在枕头上，一边哄着他，一边讲童话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孟清鸾的眼皮越来越重，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说出前几次从未来得及说出的话。
“下次见。”
“……”
孟清鸾闭上眼的瞬间，身体在一眨眼间在房间内消失。
原本应该被哄睡着的祝清安睁开眼，满眼的泪花。
他低声的开口，像是回应孟清鸾的道别。
“姐姐，下次见。”
“……”
孟清鸾醒来，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沈砚??还没有睡醒，她坐起身，拉开床帐，外面的天色才泛起鱼肚白，整个天地之间还处于一片灰色。
时间竟然这么早，自己却好像睡了二十四小时。
孟清鸾跨过沈砚??下床，换好衣服出门，洗漱完走到祝清安的门口。
孟清鸾抬起手，准备敲门，却又犹豫着收起。
这……
自己应该说什么。
道歉？还是问好？
一觉睡醒，突然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祝清安一定会把自己当成神经病的吧。
何况，自己出现在梦境，他有可能对这些都一概不知。
孟清鸾这样一想，冲动降下，心中打起退堂鼓。
她刚准备转身离开，身后的房门被打开。
“姐姐？”
对方显然刚醒，声线沙哑，看着熟悉的背影试探地喊道。